李南福被救上来后已是昏迷不醒,因着是太皇太后身边之人,此事在宫中掀起不小的议论,尤其是待李南福醒后,口口声声称定是有人要害自己,若真如此,此事便不是普通落水那般简单了。
太皇太后尚在,就有人敢这般动他身边之人,这摆明了是不把太皇太后放眼里,于是在李南福称是有人害自己时,卫连钰就命人彻查此事。
夜深人静之时,李南福躺在床榻上,房内寂静无声,病痛令他偶尔发出几声呻吟。
只听“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人打开。
李南福强撑起眼皮,迷迷糊糊中见来人是顾陵,见罢他又闭上眼,没好气道:“这么晚你来……你来做什么……”
顾陵不吭声,只是缓缓走到他床榻前,李南福见他不说话,心中有火却也无力发泄。
“去……给我倒杯水。”
顾陵仍是不动,李南福心中窝火,咳了几声道:“耳聋了?”
顾陵终于开口,平淡地道:“您别急,我去倒。”
顾陵这才转身去倒水,李南福总觉得他今晚怪怪的,但他也未多想,接过顾陵递的水便喝下去,一股凉意流淌进喉管,令李南福冷的一抖。
“咳……不会叫人烧热水来吗?昨天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害我……你也没个眼力见,平日里饭……饭都吃到别人肚子里去了……”
顾陵陷在黑暗里静静看着他,身形虽有些清瘦,身量却高,静谧的黑夜里宛如勾人魂魄的无常,本就病重的李南福见状也不由得有些心慌。
“你今日来……到底想做什么……”
“来送你。”
顾陵轻飘飘的一句话令李南福嗅到危险的气息,他抬起眼,眼中尽是忌惮和愠怒。
“你想趁人之危?顾陵,狗都知道知恩图报。”
“知恩图报?”顾陵笑出声,话音里的讽刺不加掩饰,“我身上的鞭痕、吃不饱的饭菜还有冬日里浇在头上的冷水这些都是恩吗?”
顾陵缓缓蹲下身,青年漆黑的瞳仁如鬼魅一般盯着他,“或者说,当年李嵩死于你手时,你可想过知恩图报?”
李南福愕然,他不知顾陵是如何知晓当年之事的,李嵩死前对他的痛骂仿佛犹在耳畔,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一想起李嵩,李南福就不禁畏惧起来。
李南福强装镇定,冷笑一声道:“你在说什么疯话……”
顾陵似乎猜到他会抵死不认,也不多说什么,“方才那杯水我掺了一些别的东西。”
李南福一惊,强撑着想爬起来,却因体力不支又倒下去,整个人因强烈的恐惧和愤怒而不住地发抖。
“你……你加了什么!?”
顾陵道:“你猜猜看。”
李南福不停去扣嗓子眼想吐出来,却仍旧无济于事,只不住地干咳。
“我常听闻这宫中冤魂无数,有得道高僧时常作法才安宁,可长夜漫漫,你病重不起,你猜那些冤魂会不会趁虚而入?”
李南福沙哑着声音道:“什么冤魂高僧,不过是你胡言乱语。”
“信不信随你,可你要知道,什么叫因果报应。”
顾陵起身想走,却被李南福拼尽力气抓着衣角,“你到底……给我喝了什么?”
顾陵头也没回,道:“说了你又能如何?哦忘了告诉你,你这院子里如今可就你一个人,省省力气吧。”
“你……”李南福憋红了一张脸想要去抓他。
顾陵刚走没两步,忽然又停下来,他望向紧闭的窗户,今夜月光皎洁明亮,窗纸上不时有树影晃动,他轻笑道:“你看看那窗外,像不像来索你命的冤魂?”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李南福颤巍巍地望向窗户,尽管心中告诉自己那不过是树影罢了,可顾陵的话和李嵩的声音不停在耳边回荡,呼啸的风声在这一刻仿佛催命的咒语。
他蜷缩在床榻上,拼命捂住耳朵,试图赶走那些并不存在的人音。
月落星沉,日出扶桑。
翌日宫人来送药时发现了已经死去多时的李南福,被吓得连滚带爬地去禀报太皇太后,据太医诊断,李南福是惊惧而死,不知他临死前究竟看到了什么。
元夏命金吾卫彻查,于是在此之后,与李南福有过交集的人都被金吾卫一一盘问,尤其对李南福落水当日的行踪尤为关注。
顾陵作为李南福身边重要的人之一,也被带去细细盘问,程正修冷漠地看着每一个被盘问之人,一双如鹰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在每个人的脸上来回扫视。
有人甩在顾陵面前一纸名册,问他可知这里面是否有人在当日与李南福见过。
顾陵抬眼默默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字,目光掠过江端二字时,他抬起头,面无表情道:“没有。”
“勿要隐瞒!确定没有人见过李南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