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端一愣,“这怎么会是……”
“我也只是怀疑罢了,可你想,当时如此的混乱,那一箭能穿过人群精准地射中我,力道之大穿过甲胄,就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做到,何况我和图拉莫在里面打斗,外面的火虽然还未被扑灭,但一时半会也烧不到我们这里,除了有人防火,我想不到其他理由,图拉莫也在里面,乌月人不可能放火烧他,那只有一种可能,是冲我来的。”
江端细细听来只觉一阵后怕和震惊,“我听高将军说了,你让胥阳一行人潜伏在城中,你们被围时高将军尚未赶到,那你身边就只有……”
“除了萧毓他们三个,只有挑出来的那几个精兵。”
这样熟悉之感让萧扬回忆起十几年前母亲被害一事,当时孙家从中作梗,既然那时他们就想害死萧家的人,那如今他们自然也不会放过萧扬。
可萧扬想不明白,萧孙两家之间究竟是有何深仇大恨,竟不择手段害他们至此。
江端道:“眼下你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我会替你去查。”
萧扬道:“好。”
而他话音刚落,萧毓就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不顾自己骨折未愈的左臂,高兴地来到萧扬榻前。
“兄长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我甚至在想,你若是……若是醒不过来,我可怎么回去跟父亲交代啊。”
江端道:“封虞,小心伤,先坐下来说吧。”
萧扬道:“你好好养伤,别到处乱跑。”
萧毓道:“我这还不是担心你嘛,听说你醒了,我连药都没来得及喝就过来看你了。”
萧扬微微蹙眉,“那你药呢?”
“在这在这!”只见薛函端着碗进来,“方才听说世子醒了,萧将军连碗都不小心打翻了,我只好换了一碗。”
见萧毓喝完药,萧扬也放下心,“你伤如何了?”
“不碍事,一点小伤而已,能奈我何?”
萧扬轻笑了一声,“以前挨个板子都能狼哭鬼嚎一整天的人,怎么现在改性了?”
“哪有!”萧毓立马否认道,“在常侍面前,不……不要乱说话。”
萧扬的目光落在萧毓缠着的手臂上,过了好一会他低声道:“若母亲见到你如此,也不知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听萧扬提起母亲,萧毓沉默下来,母亲走时他尚年幼,很多事情都已经记不清,此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萧扬的话。
但好在江端见萧扬有些累,便道:“要不你们先回去吧,靖平刚醒,让他好好休息。”
萧毓忙应了一声,说了句“过两天再来看你”后便和薛函出去了。
由于萧扬伤势过重,这些天一行人都住在于顺,过来探望萧扬的人皆被江端婉拒门外,就连高启云和沈回溪都没能见到萧扬。
萧扬打趣他道:“你这是金屋藏娇啊。”
江端只回了他一句“没脸没皮”。
不过两人都很清楚,除了眼下养伤不方便见客,还为了提防有心怀不轨之人混进来,如果真如萧扬所言有奸细,那当日没能陷他于死地,之后也定然不会放弃。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萧毓那封圣旨的事?”
萧扬沉思片刻,道:“回京前吧,他在这闹,总比好过进了阗安城被那些人听见。”
江端点点头。
萧扬又道:“这几日你也没怎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先别管了。”
这些天江端一直宿在他房中,但只睡在一旁的坐榻上,白日要照顾萧扬,夜晚也不能睡得安稳,原先萧扬以为他去其他房间睡,加上江端比他起的早,便不曾知道。
直到昨天半夜萧扬从梦中惊醒,才知江端一直睡在旁边的坐榻上,于是今晚萧扬毫不留情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去其他房间睡,要么和他一起睡。
萧扬昨日发了高热,虽然如今已经退去,但江端还是不放心,只好答应了后者。
江端怕碰到他的伤,躺下后小心翼翼地不敢靠近,萧扬见他如此小心,眼底荡漾着笑意,随后将他的手攥在自己的掌心里。
江端一愣,想挣脱开但又怕扯到他的伤,就只好由着他去。
掌心的温度渡来,江端紧绷的情绪渐渐放松下来,漂泊无定的心也仿佛有了归处,他侧身静静看着萧扬,一切安稳如往常一般。
从一掷千金到上元比武,从端午相救到洛园诉情,似乎就像是一场梦,他本被禁锢在腐朽荒凉的方寸之地,直到萧扬来到,白雪消融,荒野生绿,至此天光大亮。
试问为何他偏偏就对萧扬动了心?
因为在最开始的时候,江端就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那种久违的熟悉感,不断撞击着他的胸膛,可同时,也仿佛在疯狂提醒着他三年前他是怎么从地狱的烈火中爬出来的。
当初他在想,如果大仇得报,他又该如何活下去呢,又或许,他杀的最后一个人会是他自己。
可萧扬突然闯入他的生活里,将他一掌拍离预想的轨道,从此他生了贪念。
如果可以,他希望永远也不要醒来。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