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朔元年,乌月败走请降,与回纥绝……八月初九,萧氏二子归京,百姓夹道相迎。帝悦,设宴行赏。”——《顺史·北疆篇》
彼时萧扬和图拉莫纠缠时,断裂的房梁猝不及防地塌落下来,正正斜倒在两人之间,萧扬所在的位置并不好,想要出去难如
登天。
而图拉莫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紧追不放,可惜他想错了,他以为能把萧扬杀了后再离开,却低估了烈火的猛势。
很快灼热的烈焰近在咫尺,一不留神就会被火舌舔到。萧扬知道这间房子撑不了多久,只能寻找能勉强护身之地,在坍塌的那一瞬间,萧扬滚到角落里,恰好旁边有个柜子,替萧扬承了大部分的重力,反观图拉莫便没那么幸运了。
终此一役,边境的战火又得一时的平息。
而萧扬此伤极重,那天他浑身浴血,吓得江端两天没有合眼,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待能下地走路后,萧扬又回到丰州休养了一段时日。
“你已是国公世子,又为禁军同领,再加官进爵恐招人忌惮,何况你手中的兵权迟早交还回去,皇帝除了给你个封号,也只有一些房田金银。”江端一边替他清点着东西,一边絮絮道。
萧扬静静坐在窗前,望着澄澈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扬点点头,“你说的不错,眼下平了乌月之乱,回京后少不了有人巴结,到时候一言一行都得被人盯着。”
“咱们萧世子不也时常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吗,怎么如今倒怕起来了?”江端打趣道。
萧扬转头望向他,道:“怎么还幸灾乐祸起来了?”
江端道:“你以前那些事,甚至还有封虞的,阗安的说书先生讲三天三夜都讲不完,都不需要我刻意打听。”
“后悔了?”萧扬将手枕在脑后,慢悠悠道,“后悔也来不及了。”
江端微敛了笑意,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搬了张椅子坐在萧扬身边,轻声道:“封虞回来了吗?”
萧扬眸色渐沉,早晨他同萧毓讲了那道圣旨的事,彼时萧毓难以接受,跑出去了就没回来过。
萧扬摇了摇头,“先让他自己冷静一下吧,圣旨既出,便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倒是你,”他抓着江端的手,“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本前楚之人,因太上皇授意得以保全自身,如今的天子可没有太上皇那般好琢磨圣意。”
江端宽慰道:“无妨,走一步算一步,他既然要我来监视你,那么我对他还算有用,元子苏此人最厌恶阿谀奉承,却又从不表现出来,回京之后我还是按往常一样,缩起头来做事便可。”
萧扬点点头,而后他见江端有些失神,似乎还有什么心事。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事情想说吗?”
江端的手无力地被萧扬握着,他看着阳光从窗外洒下来,本是天色大好,可脸色却不见和缓。
“你觉得……元子苏会不会在什么时候也给你赐婚?”
“不会,”萧扬斩钉截铁道。
见萧扬如此笃定,江端怔了一瞬。
“第一,江长琴你听好,我这一生身边只会有你一人,你若是再胡思乱想,小心下次床笫之事我不给你留情。第二,我和封虞不一样,我是梁国公世子,也是禁军统军,他若是擅自赐婚,在外人看来是谓君臣不和,他若是用局势胁迫我,除以功相抵,哪怕得罪我也会主动让去世子之位,封虞的性子他清楚,究竟是我坐这个位子对他有利还是封虞,他掂量得清,我们于他来讲都只是可利用之人罢了,只是封虞比我倒霉一些,圣旨未下前倒还有转圜的余地。”
萧扬捏着江端的面颊,“听懂了吗?”
“知道了,松手,”江端瞪了他一眼。
由于伤势未愈,萧扬坐一会便觉得有些累,他恹恹地靠在江端的肩膀上,体温隔着衣料渡来,他心安闭上眼。
待不日后回京,不知又是怎样一番腥风血雨。
“长琴,等一切安定后,我们就离开阗安,去你想去的地方。”
江端心头一颤。
他想去的地方?
他望着南边的方向,指尖有些发凉,万里之外层峦叠嶂,那是他最熟悉的河山。
“好。”
八月初九,归京。
归京这日天色沉沉,乌云密布,仲秋的落叶在道上盘旋,又被碾于马蹄之下,缠绕着肃杀之气。
元夏宴请群臣为萧扬等人接风洗尘,曾经那些看不上萧扬的贵胄又凑上来夸他年少有为,甚至有不少人带了自己家姑娘的画像,想得个眼缘。
与之相反的是,江端倒很清闲,除了一些想要与之结交的人,大多时候都是在和韩忱闲聊。
“大赦之时,我以为敬贤能回来,没想到还是一场空。”
灯影憧憧,太液池倒映出两人的身影。
江端沉默片刻,道:“那敬贤现在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