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平息战火的城池满目疮痍,但在顽强的民众的齐心协力下,已经比乌月人刚走时的景象好了很多,官兵也帮着民众们重修了房屋。
萧扬两人见到萧毓时,他和沈回溪正蹲着身,帮一位老伯清理着火烧后剩下的粮食,尽管身上许多脏污,看不出曾经少年郎的风流倜傥,但眉眼中的顽劣似乎消散许多。
萧毓似觉有人来,他转过身,眼中映出两人的身影,他欣喜地挥手道:“兄长,常侍!”
随后他把快要整理好的粮袋朝沈回溪身上一推,临走时还不忘用自己的脏手在沈回溪脸上抹一把,然后朝两人奔去,独留沈回溪在身后朝着他哇哇乱叫。
萧毓喜笑颜开道:“我就知道你们还记得今天是我生辰!”
萧扬却故作讶异地“啊”了一声,“哎早说啊你看我这记性,我都给忘了,这礼还没备好呢。”
萧毓双目圆睁,愤愤道:“我就知道你不靠谱,连你亲弟弟的生辰都能忘,我要回去告诉父亲,你等着吧!”
萧扬哈哈一笑,江端浅笑道:“行了,你别逗他了。”
随后他望向萧毓,“你兄长连夜处理好了丰州各项事务,为的就是一早来为你祝贺。”
萧毓一副早就看穿的表情,“我就知道。”
今日是萧毓的二十岁生辰,是他的及冠之日。作为梁国公的嫡次子、北衙统军的弟弟,本应在国公府中着新衣,风光地享着百家祝贺、贵胄奉承,会有尊长为他取字,在一众道喜声中听父亲教诲。
一切都与他曾经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虽然也有失落,但此行北上,他见到了与阗安城纸醉金迷截然不同的风景,人生不止有挥霍享乐这一个选择。
起初他只想挣个功名,让心爱之人的父亲不再阻扰他们,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悔恨当初。
曾经他目下无尘,可当战友的鲜血溅在他的脸上,忽然就明白了众生生命的可贵,他本也是个怕死之人,在沈回溪面前无非是故作胆大。可功名哪有那般好挣,战场上九死一生,他若是怕死就要被戳脊梁骨、凯旋时空手而归。
他想通了,也明白了不少,因而及冠之日的遗憾没有想象般浓烈。
萧扬却道:“父亲尚在世,我不能越俎代庖,我早已写信给父亲,今日只简单地庆贺一二,回京后国公府会补办你的冠礼。”
“真的?”萧毓欣喜道。
萧扬道:“当然。”
萧毓兴奋地一把抱住萧扬,可旋即又被萧扬提溜出一步之外,“多大的人了还搂搂抱抱,及冠了也这般不稳重。”
听到从萧扬口中说出“稳重”二字,萧毓一愣,随后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他朝江端道:“常侍你听见没,兄长竟然也会注意稳重了,想先前你在阗安的名声可比我好不到哪去,哈哈哈……”
江端忍了又忍,但还是没压住嘴角的笑意,但看到萧扬的目光,江端蓦地收住,毕竟这人可记仇得很。
江端轻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道:“你不是有准备东西吗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尚还完整的县衙内,萧毓取出萧廷忠的书信,见信如见家父,萧毓立即下跪。
萧廷忠诚请了姜阁老为萧毓取字,为封虞。
“……封虞有二,一为自安,二为靖世……”
一为寓意自身平安顺遂、无灾无难,二为愿他以身安定乱世。
前者是世人皆所求,后者放在普通人身上则大多被嘲自不量力,可在萧毓身上却很贴合。
萧廷忠知道萧毓也会走向这条道路,萧家人的归宿除了病死和寿终正寝,就只有殉国这条归途。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萧廷忠曾战场上九死一生,虽知家训如此,但或许是萧恺英年早逝,萧毓年幼失恃,他同萧扬一样尚怀有私心。
但有些人就是为战争而生,为安宁而死。这句话就像是某种咒术,生生刻在萧家一族大部分人的身上。
父亲只想他的孩子平安。
萧毓倒有些一根筋,没有想到太多,年轻气盛的面庞上喜色不退,虽然现在没有个正式的冠礼,但他仍旧很开心,他知道这场战争就快结束了,很快他就会回到阗安,会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