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季州脸色有些不好,“四姑娘,慎行。”
姬羽苏转过头,“书阳,你知道如何回答父亲的,对吗?”
梁季州一愣,垂下眼。
风吹起姬羽苏的发丝,拂过她通红的鼻尖,她真诚地看着梁季州,梁季州却不敢与之对视。
半晌,梁季州一言不发,只是替姬羽苏关好窗,“四姑娘,保重身体。”
姬羽苏轻叹口气,“书阳,你还是这样。”
梁季州依然不语,半晌,姬羽苏似乎不想再费心思了,她摆了摆手,“罢了,你回去吧。”
梁季州应了一声,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梁季州是姬涛在河阳城外捡回来的乞儿,姬涛见他时,他正在和一群比他还高的孩子争抢食物,像一只护食的狼崽,尽管年纪小,但凶狠程度不亚于其他人,姬涛心知若是能让这孩子忠于自己,可是不多得的好事。
姬涛仅用几个馒头就将梁季州带走了,他被养于姬涛的侍卫手下,一日姬涛心情大好,让他随侍卫的姓,还为他赐了名,这对于一个卑贱的乞儿来讲算是莫大的恩赐。
姬羽苏自幼聪颖,知道自己是姬涛最好的云章,也是最后的筹码,自她有记忆起,梁季州就在她身边护她安全,如影随形,这是其余几个姊妹没有的。
暗卫是没有表字的,是她为他求来的,他受伤时,也是她不顾主仆之别照顾他。而她待他好,希望有一日他能完全忠诚于她,而非姬涛。
她是由姬涛一手培养的,但姬涛却也是锁住她羽翼的人,他不重亲情,担心姬羽苏会挣脱他的束缚,做出有损他大业的事来,他没有看错,姬羽苏虽是女子,但野心却一点也不小于男子。
她四岁那年随口一句“君子非皆男子也”,令姬涛惊了许久。
姬羽苏望着紧闭的房门半晌,目光又落下来,落在桌上的玉佩上,凤凰安静地展翅,却不知何时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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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往北走,风雪的肆虐更加猛烈,万物死寂,寸草不生,老树虬枝如枯骨般在风中摇晃,斑驳的山道荒无人烟。
雪山上皑皑白雪经年不化,苍茫而萧瑟,待翻过苍凉之山,便是乌月人生活的地盘。
赫尔古汗取下兽皮帽走进帐中时,叶护图拉莫正将一只剥了皮的兔子放在火上烤,光滑的兔子滋滋冒着油珠。
“叶护,”赫尔古汗行礼道。
图拉莫眼皮也没抬,道:“回纥的人说什么?”
赫尔古汗犹豫片刻,“还没回复。”
图拉莫冷哼一声,依然专心烤着自己的兔子。
“叶护,”赫尔古汗忍不住道,“既然咱们已经从大顺商人手中收购了不少粮食,完全足够这个寒冬,为何还要选择进攻?战争可非一年半载就能结束,我们的元气在十几年前大损……”
叶护冷漠地抬起眼扫了他一眼,“你是我在这些莫贺弗中最看好的一人,怎么就因为陆续在大顺待了几年,变得如此没见识,一时的安稳和永世的比起来,这都拎不清?我们众多兄弟可还渴望着回到咱们曾经的土地上。”
随即他又骂了几句,“说起这些狗娘养的商户我就来气,去年多吞了我们多少银子?”
赫尔古汗不语。
图拉莫好似许久没这么发过火,又继续道:“幸好当下镇守西北的是高启云,若是萧家那帮狡猾的孙子,否则咱们的计划还没能这么早开始,等回纥同意向我们借路,攻下北部是迟早的事。”
乌月虽与大顺接壤,但接壤处多山脉,山顶有连年不化的积雪,若是走山路,必然折损不少,若是回纥能允其借路,便能一路畅通无阻抵达大顺北疆。
兵马与粮草皆有准备,只要回纥同意,加之大顺如今内患频发,乌月便能趁虚而入。
十几年前乌月被迫退居寒苍山以北后,每年冬天总是最难熬的,尽管那场战役让乌月和大顺都损失严重,但乌月仍对曾经的领土虎视眈眈,萧家的镇守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却不曾想大顺皇帝竟去了萧家的兵权,不管之后来人是谁,在没有较量的经验下,乌月都自认为可占据上风。
回纥这几年内乱严重,对于乌月和大顺的恩怨也无暇顾及,但借路一事不算小,加之回纥与大顺近来交好,乌月也没有多少胜算。
图拉莫恶狠狠地撕下一块兔肉,油珠落在他杂乱的胡须上,在篝火的映射下如细密的光,“等到来年开春,一切准备就绪,即便回纥不识趣,咱们也能从寒苍山东部而下,其余之事,你最好别多管。”
赫尔古汗不再多言,只道了声“是。”
战火不过歇了十几年,乌月的元气还不复当初,赫尔古汗知道阿史那度罗是想在大顺内患之际趁虚而入,他虽心觉不妥,但叶护早早带人藏在这边线处,想必是已有对策,他也就奉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