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不提那日,装作若无其事地揭过去,萧扬却不遂他意,“崇光成亲那日,你抓我头发还记得吗?”
江端缓缓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他是真不记得。
“好啊,罪魁祸首居然忘得一干二净,我当时扶你上床,刚把你的手塞回去,立马又伸出来,好巧不巧正抓着我头发。”
“罪魁祸首”讪讪一笑,“那真是……对不住了。”
“还记得你在大街上乱走吗?”
江端听不下去了,忙不迭道:“好了好了,我的罪,我悔过,就此揭过好吧。”
萧扬笑了笑,他扫了一眼旁边桌上墨迹未干的一副字,岔开话题道:“这么晚了还有兴致写字呢。”
“这么晚了世子不也来找我喝酒吗?不过世子来的不是时候,冬日的椒溪院没什么好看的,待来年春夏时节,世子来正好。”
“难道只有春夏时节才能来吗?”
江端一愣,“不是,我的意思是……”
萧扬弯了弯唇,“逗你的,我只是想来见见你。”
不知何时起,江端的影子在他心中盘踞的地盘愈来愈大,以往自我情绪很少困扰他,但他每次见到江端,心境总会与见到秦臻等人时不同,他最开始以为久不见的思念是朋友间的相思,直到萧玉言问他心上人时,他竟下意识想起江端,他那时便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准确来讲,或许是那时他才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
只见江端刚喝下酒就一口喷了出来,萧扬这才回过神,忙道:“怎么了?”
“烫……”
萧扬一愣,旋即笑道:“才烫好的,别喝太急了。”
江端刚想掏出手帕擦擦嘴角,萧扬却已先一步替他拭去酒渍,似乎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动作,江端明显神色一僵。
“长琴。”
江端的目光落在萧扬脸上。
只见萧扬很认真地看着他,“你有心上人吗?”
江端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这个,沉默须臾后轻轻摇头。
萧扬挑眉一笑,“无论是大楚还是大顺,你江长琴的名号谁人不知,听闻当初上京城不知有多少姑娘心仪你,莫非你一个也瞧不上?”
江端干笑一声,“我有什么资格瞧不上人家,不过是没碰见自己喜欢的罢了。”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江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见江端久未出声,萧扬忽然道:“那我这样的你喜欢吗?”
江端猛然抬眼望着他,连呼吸都滞缓了半分,心中仿佛某根弦紧绷得快要断了。
“我不知道这样问合不合适,但我想说,我是喜欢你的,江长琴。”
红绸高挂的夜晚,江端透过波光粼粼的湖面,看见萧扬倒映在其的身影,心弦似乎在那时已如水面的涟漪般波动。
“或许我说得太突然了,我从来不是怯懦之人,这份喜欢非朋友之谊,不过长琴,我不会迫使你喜欢你不喜欢的人或事,我会等你。”
四寂无声,唯余寒风摇窗,窗内灯火无声跃动,映着人影绰绰,分明没有醉,却已多了几分恍惚,良久,江端才犹豫着开口。
“其实,你没有必要如此……”
萧扬云淡风轻道:“这只是我自己的选择而已,长琴。”
“若是没有结果呢?”江端正正望着他,似乎在某一刻他冷静了下来。
萧扬仿佛知道他会这样说,“那你愿意相信我吗,长琴?”
“可是我从来都不信什么真心,”江端垂眸笑了笑,望着灰暗的角落,似乎在回想着什么,“我浮萍半生,配不上世子。”
自大楚覆灭后,他开始不再相信会有一个人愿意给他雪中送炭,哪怕一句“君今日安否?”他都再也没有听见过。
两人本就挨得极近,萧扬伸手便将江端的手攥在掌心,“长琴,我想了很久很久,仿佛是这二十多年第一回看清自己的内心,我在这官场多年,早以习惯去看透他人,可我没想到也会有一天看不清自己。”
“后来我发现,情爱无解,唯循自己真心。”
江端掌心的冰凉渡到萧扬手中,好似一团正在融化的冰,突来的冰冷透过皮肤丝丝深入骨髓。
萧扬身上的那股桀骜气仿佛顷刻间就卸下来,如此沉稳谨慎的模样,江端还是头一回见。
“你先别说了……”江端的思绪乱如麻。
“好,”萧扬应道,“不过我想说,无论你如何抉择,我萧靖平得遇你,此生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