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是与他商量过了,你放心吧,”卫连钰轻抚着元湘的头发,眸中温柔不变。
元湘迟迟不语,她望着太后希冀的目光,忽然思及张絮宓,连太子妃这般豪爽威风的女子也要嫁人,她虽贵为皇室女,但嫁娶也不过皇帝太后的一句话。
她又想起裴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古至今又有哪些女子能逃得过?
她踌躇片刻,终是垂眸道:“一切便听阿婆的……”
卫连钰眉目含笑,“阿湘是好孩子,自然会懂阿婆的苦心。”
她握着元湘的手,仿佛握着一枚棋子,棋局之上变幻莫测,黑与白,生与死,皆在一念之间。
“易鸿知。”
易成若双手合十,道:“殿下,如今我法号净山。”
“净山?”江端蹙眉道,“哪个净?”
“干净的净。”
江端轻笑一声,道:“干净?是啊,如今你倒是干干净净地活在这个世上。”
易成若道:“殿下还是在怨我?”
“怨你有何用?”江端反问,“当年你打开城门的那一刻,你就应该想到你我之间不复当初。”
易成若默然不语。
江端忽然回想起什么,道:“元月在荐福寺,我见到的人应该就是你吧。”
“我师父与荐福寺的广济大师为友,我们在荐福寺挂褡已有几月,过几日我们便启程回青州了。两年不曾见殿下,殿下还是原来模样。”
青州紧靠大顺与前楚的边境,易成若遁迹空门也未再踏进曾经的楚地一步,也不知是否他心中还有愧。
“人变与不变也没什么意义。”
易成若在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当年之事跨越不了,“殿下,当年如若不开城门,被强行攻城只会死伤更多百姓……”
江端冷声道:“所以你是觉得这城一定会破?”
易成若唇齿微张,千言万语堵在喉口,有些不明所以。
“你走的干净,你可见过之后的模样?”江端攥紧了拳,“我见过,我见过戚将军死前仍抱着他的剑不放,我见过你的父亲与兄长被乱箭穿心而亡,我还见过少景倒在白鸩江边……”
“别说了,殿下,”易成若痛苦地闭上眼。
忆起往昔,江端强忍双眼的酸涩,“还有更多的,你要不再听听?”
易成若双手合十,不断默念着。
江端冷静些许,“你也不必再唤我殿下了
,我早已不是了,如今我为大顺的臣,想来……”
江端一时顿住,语气也沉了些,易成若睁眼望他。
“想来我也与你也无二。”
易成若转动着手中佛珠,“殿下如何行事自然是有殿下的道理,我比不上殿下。”
“罢了,”江端偏过头,“你走吧。”
易成若神色暗淡,他还想说什么,但踟躇须臾,终究还是住了嘴,他徐徐朝江端一拜。
“阿弥陀佛,殿下,有缘再会。”
当初他欲剃度之时,泓度大师并不愿接纳他,因他看得出来易成若心中不净,他在红尘中这一遭,怕是一生也放不下。
但在易成若的坚持下,泓度叹了口气,道:“世有八苦,乃人之常态,皈依佛门非唯一之法。诸行无常,诸法无我,你因果未净,强行皈依,其果你可愿受?”
易成若跪地道:“愿。”
他以为发断缘尽,但当他再见故人,自认为已毫无波澜的心池仍会泛起涟漪。红尘之事,怎会想忘却便能忘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端刚阖上门不久,宋哲卿便气喘吁吁地闯进来,抓起隔夜茶便不管不顾地灌。
江端连忙拦他道:“你要喝你说一声,我那有早上刚泡好的。”
宋哲卿神情呆滞须臾,道:“你不早说。”
江端道:“……谁知道你速度这么快。”
“对了,说正事,”宋哲卿轻咳一声,“阗安南边的矿场出事了,平巷坍塌,砸死了好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