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雾将歇,旭日东升,椒溪院风光旖旎,晚春的蔷薇爬满高墙,惹来蝴蝶和蜜蜂驻足,银杏高耸,树影落在房前屋后,一片翠色浓郁。
今日来访椒溪院的人不少,早有温俨鸣在晨露消散之时扣响了椒溪院的门,这些日子他不常来拜访江端,或许见是殿试在即,埋头忙于书业。
因益州一事牵扯出许多腐败官员,宣和帝认同先前元夏所言,想要重新整顿地方官吏,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宣和帝竟将殿试的时间提前了三月。
待送走温俨鸣后,一个娇小的姑娘胆怯地凑上来,江端见她时便是一笑。
“银禾姑娘,又来寻敬贤?”
姑娘耳根一红,羞涩笑着点头。
银禾是巷尾铁匠的妹妹,小时候因为发了场高烧没能得到好生救治,哑了嗓子,某天在街上差点被冲撞的马撞倒,是宋哲卿好心救了她。
救命之恩难忘,银禾精心做了些糕点送给宋哲卿作为报答,宋哲卿很爽快地收下了,银禾因不会说话经常受欺负,很少有人这般耐心对她,宋哲卿起初不太能理解她手上动作的意思,但依然很尊重地让她比划完,然后再猜她的心思。
或许是心灵上有了扇窗户,阳光终于能散进来,银禾便偶尔找些由头寻宋哲卿,铁匠平日里忙,见妹妹脸上的笑容渐渐多起来,也不多过问。
宋哲卿不懂姑娘家弯弯绕绕的心思,只当他多个朋友,但江端看得出来,银禾对他之谊绝非朋友之情,只可惜宋哲卿性子耿直,当年若非如此,他高中探花之际便已抱得世家美人归。也或许是有当年的拒绝,宋哲卿在朝堂上的日子并不好过。
江端道:“进来坐坐吧。”
银禾忙摆摆手,只将手中的食盒递给江端。
“让我帮你交给敬贤?”
银禾点点头,旋即拍拍食盒又指了江端。
江端疑惑道:“莫非还有我的份?”
银禾灿烂的笑着点点头,宛如一个等待表扬的小孩子。
江端嫣然一笑,“那便多谢了。”
银禾摆摆手,示意不碍事。
江端以前也有个妹妹,只是不幸夭折了,若她尚在,想必和银禾一样也是这般十五六岁的年纪,因而江端每次见着银禾,总会觉得多出几分温切。
“你等我片刻。”
江端转身进院,在满墙开放的蔷薇花前驻足,伸手摘下一朵长势正好的蔷薇花,留下一小片绿叶作伴,又细心地摘掉上面的茎刺。
“送你的。”
江端微笑着将花递给银禾,银禾仿佛得了天大的宝贝,欢天喜地地接过来,两朵红云飞上脸颊。
“早些回去吧,免得你兄长担心。”
银禾奋力点点头,欢快地提着裙子小跑进街巷。
江端笑望着姑娘娇俏的背影,可忽然,他眸中冷不丁地闯入一人,只一眼,江端的眼神便冷了下来,衬得周遭也如同冰窖。
一名僧人手持佛珠,面色平静地看着江端,只见他徐徐朝江端一拜。
“阿弥陀佛,殿下,别来无恙。”
兴庆宫。
沉寂良久的院子蓦地响起几声珠帘脆音,宫女掀开珠帘,身着水绿色衣衫的姑娘盈盈来到卫连钰跟前,美人榻上的太后正闭目养神,侧旁宫女安静地摇着扇。
听见嬷嬷轻声通报,卫连钰抬起眼皮,见到元湘,她严肃的神色方舒缓了些,示意元湘到她身边来。
元湘柔声道:“阿婆,今日唤我来可为何事啊?”
宫女搬来椅子,元湘顺势坐到卫连钰身前。
卫连钰拉着元湘的手,感慨道:“说起来可真快,阿湘在本宫膝下也有十六年了,你母妃去的早,本宫一点点把你拉扯大,如今也长成大姑娘模样。”
“阿婆的恩情,阿湘自然不敢忘,每次祈福都愿阿婆安康顺遂。”
卫连钰满意地点点头,“所以阿婆想为你说一门亲事。”
元湘怔了须臾,事情有些超乎她的预料。
“你年岁也不小了,是该有个归处,”卫连钰轻拍着元湘的手背。
“可是……”元湘有些张惶,“阿湘不想出嫁,阿湘想留在阿婆身边以尽孝道。”
“傻姑娘,”卫连钰笑道,“哪有女子不出嫁的道理,你看昔日江东主帅张絮宓,如今不也嫁入东宫,阿婆自有人照顾,你若想了随时进宫便是。”
元湘犹豫道:“可是……”
卫连钰道:“你放心,阿湘的夫婿定是我好生看过的,奚家的儿郎,三年前的进士出身,不会差的。”
“那……父皇可知晓此事?”卫连钰的话仿佛一记重拳砸在她心上,她心绪极乱,连话语都少了几分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