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扬道:“可你们还是没找到。”
秦臻沉默须臾,道:“要真正知道一个人是否会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有人会刻意掩盖。”
萧扬忽然想起那日一见到江端,他就有一股熟悉感,在秦臻与江端谈话期间,他仔细打量了江端,眉眼温顺不似武人的锐利,脸色略显苍白,似旧疾初愈,似像非像,难以言说。
萧扬缓缓起身,“要我说,找不到就结了吧,越拖事态越不好把控。”
“你去哪?”
萧扬莞尔,“自然趁着仲渊还未离京,找他喝酒去。”
秦臻:“……”他其实也很想去。
至第十一日,众人仍未能交差,宣和帝勃然大怒,赫然列前的程正修还被扔下来的砚台划破了额头,鲜血从额上如细流般成股留下,一旁的右金吾卫将军李奇也是大气不敢出,唯有庆幸砚台没砸在自己头上。
素来刚直不阿的京兆尹认为自己办事不力,硬是拖着垂垂老矣的身体跪在大殿上乞骸骨,宣和帝再如何生气,肱骨老臣挺直了背跪在殿上,他还是于心不忍。
但扛不住老人家的执拗,宣和帝只好暂时应下,待事情真相大白后再作定夺。而程正修也意识到若是此事再没有结果,恐怕连自己也保不住。
夤夜,诏狱。
阴暗的笼罩下,血与肮脏凝成无形的暗流钳制人心,微弱的烛火落在程正修的脊背上,他的表情模糊不清,只静静地面对着牢房。
“将军……”秦臻小声道。
程正修抬起手,从赤崖铁骑退下来的他脸上几经沧桑,眼底的凉意带着些锋利,无人知寂静的表壳下隐藏着惊涛骇浪。
“浣花楼窝藏逃犯,鸨母罪无可避,贩卖灵玉的人伢子是同一律。”
程正修一字一句久久萦绕在狭小的诏狱,秦臻猛然抬起头,眼底有些犹豫,果然被萧扬说中,程正修打算牺牲浣花楼来尽量削减金吾卫的罪过。
秦臻嘴唇翕动,下意识想劝程正修,可如今也别无他法,他百般纠结下不得不又将话咽了回去。
程正修道:“知会李将军,再告诉刑部与大理寺的人,这件事该有个结果了。”
在刑部与大理寺一阵鸡飞狗跳后,大部分的人都选择同意程正修的主张,尽管反对声亦有,但三日后,浣花楼鸨母刘玲与贩卖灵玉的人伢子还是被押送闹市处斩,息事宁人。
平远侯世子卫霄听闻此事时,他正在匆匆赶回侯府的路上,脸色十分不好。
“这刺客还没抓住,倒先下了浣花楼的罪,他们是想就此平息吗?”
前来转达此事的小厮战战兢兢地跟在卫霄身后,卫霄面带愠色,疾步向内厅走去,身后的婢女都埋着头地追着卫霄的步伐。
“世子息怒……”
可还没等到卫霄进入内厅,他便迎面碰上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妇人蹙起眉头,道:“这般着急,出什么事了?”
卫霄躬身行礼,道:“母亲。”
眼前这妇人正是平远候发妻杨斯云,自小养尊处优的她眸中总存着一股傲气,言语尖刻,行事果断,府中怕她之人甚多,连威严在外的平远候,都颇有些惧内。
“五弟的事还未查清楚,刑部与大理寺的人就妄下论断,将人于闹市处斩,万一这其中……”
“行了,”杨斯云没好气地打断,“霄儿,此事与你无关,既然刑部与大理寺的人已经调查好了,这事便结了,这几日府中已经够乱了,就别再为我和你父亲添忧了。”
“可是母亲……”
杨斯云道:“你也别再为此事操心,你弟弟军功在身,皇上自然会恩顾我卫家,眼下我们正忙着为你向裴家提亲,此事一成,江阳郡王便是你的岳丈,对日后我卫家自然有利。”
卫霄还想说什么,杨斯云却全然不予机会,又道:“阿姝虽居于宫中,但乐阳公主是母亲见着长大的,母亲届时托她为你在阿姝面前多说些好话,不过你自个也要争点气。”
卫霄眼下根本无心婚事,卫燃虽自小性情阴沉了些,可他是喜欢这个弟弟的,幼时经常偷偷给不受宠的卫燃送东西,之后卫燃参军也是他的推荐,如今卫燃不明不白就死了,他作为兄长自然十分痛心,可孝义不能让他在母亲面前发作。
卫霄握紧了拳,咬牙妥协道:“是。”
杨斯云离开后,卫霄立于原地久久未动,这熟悉的闱庭深院里,有一刻他竟感到陌生。
只是作为平远候的长子,有些事情他必须面对,也必须妥协。
兴许也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宣和帝在闹市处斩后象征性地处罚了不少参与查案之人,京兆尹最终还是辞官归乡,尽管金吾卫仍在搜捕,但朝堂的风声渐渐淡了不少。
人们也心照不宣地不去提它,似乎只是在等待着有朝一日水落石出,偶尔谈到卫燃此人,也都只是唏嘘几声。
史官笔下,潦草几笔——“高堂鸣玉,少子鹖冠。万里封疆,猝归道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