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危机关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冷箭,不偏不倚正中元晔小腿,顿时鲜血染红了大片衣角,元晔强撑着剧痛,咬牙支撑着摇晃的身体。
萧扬见元晔情况不妙,而黑衣人来势汹汹,除了萧扬与沈回溪几人几乎都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杀出重围绝非易事,于是萧扬只好道:“殿下,得罪了。”
萧扬退而求其次,毫不犹豫地抓住元晔的手臂,一起跳下了船。
天空依然下着小雨,冰冷的江水疯狂般涌进衣领、鼻腔,元晔的伤腿在冰冷刺骨的江水里变得麻木,水波翻滚的低沉声不断在耳畔作响,兵剑相撞的刺耳声渐渐散去。
接连几声“噗通”的水声,元晔望见有不少黑衣人也跳入水中,不禁有些惊慌,而慌乱中手臂却被萧扬紧紧抓住。渐渐的,元晔的头变得有些沉重,恍惚中他看见波光粼粼的水面火光翻滚,可光亮也慢慢地被黑暗不断吞噬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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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落了宵禁的阗安城陷入一片寂静,飞雪如细沫般缓缓落下。
而此时永嘉坊的一处府邸却灯火通明,一名约摸三十来岁的男子在院中正来回踱步,眉间尽是忧愁。
此时,门外忽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蹄不断卷起地上的残雪,直到在唐府门前停下,马儿吐出的粗气在灯光的映照下清晰可见。
见到来人,小厮不顾早已冻僵的双腿,跌跌撞撞地急忙前往通报。
漆黑的夜色下,一名青年男子从马上翻身而下,踏在一地的碎琼乱玉之上,步履轻盈地直入唐府,厚重的黑色大氅微微扬起,如鹞鹰般直直闯入灯火深处。
“……大人,江常侍来了。”
唐帆顿时心中一沉,可还没等到他开口,江端前脚便已踏入了院中。
唐帆望见江端,脸色有些难看,道:“你怎么来了?”
江端不紧不慢地回道:“自然是太子殿下遣我来的。”
听见是元夏的示意,唐帆脸色逐渐有些苍白,但仍强装镇定道:“不知殿下这么晚了有何指示?”
“唐闻英,”江端轻笑了一声,“别在这装葱弄蒜,誉王殿下那是你搞的鬼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唐帆眼神有些冷。
江端微笑道:“我什么意思想必唐大人应该明白,不过我今天来不是来和您争个是非的,而是替太子殿下来提醒您一句,既然想背靠太子殿下这座大山,就不要做于殿下不利之事,毕竟这件事的后果不单单落在您头上,太子殿下也脱不了干系。”
唐帆硬着头皮回道: “臣不过是想要替殿下解忧罢了。”
江端见唐帆嘴硬,于是道:“这番心意太子殿下心领,不过您与太安党人的恩恩怨怨与殿下无关,而殿下不愿做的,大人岂能违命呢。”
“更何况,”江端话锋一转,“就算殿下与誉王殿下水火不容,也轮不到大人您来妄作决定不是吗?”
“江常侍,”唐帆语气强硬道,“你这话说的未免有些过了。”
江端缓缓走到唐帆身侧,意味深长道:“你最好期望誉王没出事,否则这其中的后果不是你我能够承担的,在下也好心提醒大人一句,想要借刀杀人前,先好好想想自己借的是谁的刀,且不说这把刀愿不愿意让您借,就看这把刀您借得起吗?”
唐帆斜瞪了他一眼,但江端也不生气,继续道:“您不必同我较劲,这件事非我告发,毕竟殿下那的消息可比你我来的更灵通。再者,您比在下在这朝堂的时间更长,其中的利弊想必比我更明白,别让殿下寒了心。”
江端轻飘飘地撂下这一番话,全然不顾唐帆凝重的脸色以及鬓角处渗出的密密的汗珠,他知道唐帆这人目光短浅、行事莽撞,若不是见他祖上世代为官,其先父曾高居尚书令,恐怕是入不了太子殿下的眼,如今再闹出这样一番事,此后元夏估计是不会再重用他。
江端见唐帆无话可说,便俯身长揖,道:“时候不早,在下先行告辞,大人多保重。”
江端来得快去得也快,空留唐帆一人在院中如失了魂的木偶般站着,雪色映衬着他的脸色更为惨白。
唐帆之所以有如此底气,全然是靠着元夏这座大山,他本以为元晔对于元夏反对变法一事颇有微词,思虑着元夏会忌惮这个弟弟,但表面是他自作主张想要帮元夏除掉祸端,实则是只要元晔一死,自己的政敌就会有所动摇。
可他还是心急了些,算盘被轻易识破,按照江端所言,元夏的态度再明显不过,若是元夏对他失去了信任,此计再不成无疑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断了自己的路,若是元晔再查出来,无疑是死路一条。
忽然唐帆抬头望见江端潇洒离去的背影,心中莫名涌出一股愤怨。父亲去世早矣,自己恩荫受官,因变法一事本就在朝堂树敌众多,如今元夏若弃他不顾,此后的日子怕是更加艰难,可江端呢?作为亡国之徒,不知何德何能受到皇帝赏识,还破例封为朝臣,年纪轻轻高居要职。
唐帆呆坐在廊下一夜,看着积雪一点点压断树枝,不知在盘算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