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檀就趴在小案几上听厨娘描述上午的事情,她看着厨娘一边绘声绘色地讲,一边还要忙着嗑瓜子。
为了让厨娘安心讲事情,她手里也不闲着,剥花生壳,捻花生皮,然后放厨娘手心里,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我爹就这么把我舅的外室给卖了?我舅同意?”李檀明知故问道。
“那个外室的卖身契上是你舅的名字,他不签字能卖成?你舅那个没心肝的东西,装模作样那股劲儿就让人恶心。”
“我舅干嘛不把岁数大的那个休了,然后把年轻漂亮的扶正啊?”
“你当大乾律摆设啊,婊子扶正,流放三千里。”
厨娘向门口的方向远眺,长长地叹了口气,输出了心中的郁结。转过头,对桌子对面的李檀说道:
“再说了,孩子你没见识过男人的算计,他们虽然好色,但是说到底本性全是自私。年轻漂亮的睡一睡当然是好的,但是要是混的吃不上饭,还是留一个能任劳任怨的才最有用。”
“他正经差事丢了,以后也不知道靠什么糊口,就算养这小老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跑了。他现在虽然混的臭了大街了,但没抛弃糟糠之妻也算留了个最后的体面。”
厨娘把花生扔嘴里,继续说道:“那个东西你也别叫他舅舅了,明明草包一个却长了满肚子心眼儿,有心眼儿也全放到算计自家人身上了。他这几年伪装的好啊,老爷心善一而再相信他,结果根本就是没一点良心的东西。”
“我爹没打他一顿?”
厨娘叹了口气,“打有什么用,老爷以前把他屎都打出来了,他不还是这样吗,良心光靠打长不出来的。”
厨娘又想到了什么,说道:“老爷也是,私房钱藏他那儿能有好?还不如在咱们府里,随便找棵树,挖个坑埋起来。”
李檀一惊,“私房钱?厨娘你都知道银票的事儿了?”
“多稀罕啊,全京城都知道了,传什么的都有,别打听了,听了心里窝火。”
“诶呀我听听嘛!”李檀撒娇道。
“就是说那天给你瞧病的大夫说漏嘴了,你爹的私生子被你发现了,于是你带着人杀过去,人抓了,你爹的私房钱也抄了。”
“我爹的私生子?”李檀心想也算传的有模有样,“那要是这么讲,外宅的一切都是我爹的,那我舅脑门儿好像有点绿。”
李檀捏了捏自己下巴,想到了一个问题,“厨娘你说,我舅现在也变成真的穷光蛋了,那三孩子可有好日子过了。”
厨娘一边嗑瓜子,一边叮嘱道:“好孩子,你就是心善,热心肠,你可别看着人家可怜又去送钱去。”
李檀扶额苦笑,心想,我闹出这么大动静还好孩子呢……
*
傍晚时分,天将将擦黑,李守成才从兵部回来。周氏埋怨道,“又是跟你们那哥儿几个吹牛吹到这个时候,就这么难舍难分?”
“我看现在时辰正好,我们到了吃顿饭就走,老爷子也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待时间长了反而惹老人不高兴。”
周氏一把将腰带拍在李守成的胸脯子上,“我看别人家父子也不像你们这样,也没啥大仇大怨的就是不能待在一个屋檐下。”
李守成笑了,“夫人你还别觉得在一个屋檐下那个跟老爷子多父慈子孝,他纯粹就是占便宜,占着老爷子的院子娶姨太太。撵都撵不走,属癞皮狗的。”
周氏气而反笑,“人家告诉你撵人家了?”
“俩人一人六房姨太太,也不知道谁先娶第七房。”李守成打趣道。
“咋地?羡慕了?”
“我羡慕他们天天喝中药,虎鞭炖鹿宝,一端上来满屋子尿味儿。”
周氏一听拍了丈夫一巴掌,“快别说了。”
李守成喝了口水,抹了把脸,把一身官衣换了叫了身边的长随进来,吩咐道:“去叫大小姐先去大门口等我,我这儿马上就好。”
李守成收拾好一切,该拿的都拿着,临出门周氏还不放心地叮嘱道:“去了让檀儿吃东西谨慎着点。”
“行了!”李守成应了一声,就快步出了房门往大门走去。
爷俩打家出来,也没带随从,就各自骑马晃晃悠悠地往大宅去。
天黑之后,街上比白天还热闹,路边摊上亮起了一盏盏各式各样的灯笼,人潮涌动,大人脖子上架着自家孩子,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爹你为啥要把我舅那个柔弱的外室卖了?”李檀问道。
“诶,檀儿爹给你买个花灯笼吧,你看做的多好。”
“那俩孩子不会真是你私生子吧?”李檀还是继续追问。
“檀儿咱俩下马,你骑爹脖子上,就像你小时候那样。”李守成提议道。
李檀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爹你不对劲……”
“你这孩子,卖就卖了,说不是就不是,爹有什么可撒谎的。”李守成不以为意。
“我还是觉得你有事儿瞒我。”李檀也没有线索,只是凭感觉猜测。
李守成嘿嘿干笑了两声,欲言又止了几次,终于没忍住,“檀儿,你琢磨琢磨,要是那俩小子是我的,外室又被发卖了,你觉得你母亲能让他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