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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Chapter 36·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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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最好为了自己哭,为了自己痛,他要这个人忏悔,要他敞开心扉完完全全接纳他。

时敬之太痛了,无助地缩起肩膀向后躲,他全身激灵,忍不住踮起脚尖躲避,神经绷到极致再无力松弛,那让面容狰狞的对手有了可乘之机,进入更深,而他开始失去掌控。

“闻命……!!”时敬之所有的声音都被堵住,宛如窒息——

而对方的意志好残忍,像是无情的音叉,按压他脆弱的弦,让他发出颤巍巍的呜咽。

耳畔全是清冷的雨,水声淋淋,那样清晰,那样惊心,他疯狂摇头,泪水忍不住撒出来,撒到闻命肩上。

那是他们出于意志的博弈——

时敬之那样心软,然而心软让他步步后退,对方的意志那般无情,像是木楔,一寸一寸地嵌进他的脊柱,连着头部神经,四肢百骸为之震颤,那种凌迟般的烧灼感带来巨大的、漫长的痛苦,像是难以忍受的礼物。

时敬之太痛了,他忍不住哭着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做错了事就是要受罚的呀。”闻命笑意盎然地讲。

时敬之不明白,他痛苦地被钉在连番进攻的绞刑架上——神志不清。

而最先缴械投降的,明明是他自己——他走出那样远,回头看,在起点处,手无寸铁、引颈就戮的人,明明是他自己。

“真是可怜。”闻命对着他凄惨的模样很是满意,如同圣父,再次爱怜地抚摸他的脸颊。

他依然有好心情同他周旋,闻命问他,你满意吗?

他讲这种话,仿佛把时敬之的魂勾走了。被支撑的身体瞬间坍塌,时敬之闭着眼睛,他想大声呼救,可是只能发出尖细的哭声:“啊——”

“真不经事。”闻命奖励一般讲他,那模样近似调侃。

声音明明已经忍耐到极致,表面上依然笑意盎然,好像刚吃完开胃菜,正准备用正餐。

时敬之特别想保持清醒,而思绪绵软如漂浮的云朵。他天真地去推他,抗拒他,可那样子太弱小,显得他欲拒还迎,让人忍不住去狠狠攻击,毁灭他,占有他。

闻命最受不了他这种无辜可怜的作态,他想你的欺骗和隐瞒还有多少呢?你为什么总是一副天真无辜的嘴脸来欺骗我呢?

都是假的,都是装的。

闻命感觉很爽,特别爽,这个人的折服令他心满意足,爽到发狂,连呼吸都带着快意。

他挥舞着面对命运的剑,酣畅淋漓地大开大合。

时敬之趴在软塌塌的靠垫中,他毫无反抗,细瘦的手臂无力地垂在一侧,好像已经昏睡过去。

可他只是虚弱地闭着眼,沉默流泪再无声挣扎,整个人悄无声息的。

那个球状吊床椅承重力指数非常高,摇摇晃晃,时敬之整个人也摇摇欲坠,他的声音太虚弱,在嘈杂的雨声中毫无声息。

闻命凑过去听了好几次,终于听清了,时敬之在无意识地喃喃,“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他弓着身体,泪水模糊了视野,只会徒劳的重复,对不起……

闻命听见了,仿佛进入他灵魂里,更深入和更加隐秘的地方。

然后他又模棱两可地笑笑,“我怎么会怪你呢。”

这话如刺,令时敬之很深也很痛——

时敬之曾经说过,这个吊床椅叫Nibiru,是苏美尔神话中的神,有“渡船”之意。

因为他们曾经等过的那场初雪,就叫“渡船”。

闻命摸着时敬之的脸,想起盛夏时节那场雪。

他在一个废弃的船舱中找到了一个破旧的巨大玻璃球,那似乎是个遗弃的航天悬浮舱,里面装满不可回收垃圾,大部分是白色的塑料泡沫。

时敬之说,他在商店橱窗中见过,有种礼品玻璃球,或者叫雪花球,里面有电池,打开开关,泡沫被吹起,就像落雪,这时候彩灯忽闪,会响起《圣诞快乐》的音乐。

他只是远远见过,却从来没有拥有过。那天闻命带他钻进玻璃罩中,他们来回踩着玻璃球,跑跑跳跳,像是玻璃罩中的快乐小人。

“你见过雪吗?”十六岁的闻命说。

“见过,在冬天。”时敬之坐在地上,手环住双膝。他低声说:“我见过的。”他说着话,却又像望着远处,那简直是欲盖弥彰。

“那你见过盛夏的雪吗?”

“………”

“………snowglobe.”

是snowglobe.

在遥远的记忆深处,时敬之踩着泡沫,在晃动的球体中摇摇晃晃地乱跑,白色泡沫与灰尘兜头砸在他身上,而他脸上露出快乐的笑容。

“玻璃球摇摆不定,好像海难中航行的渡船。”

那是十四岁的时敬之,少年老成未曾遮掩天真纯粹,依然能见冲动与懵懂,神采中还看得出青涩与羞怯的少年模样。

容貌秀丽,眉宇清隽,遇到大事会声音冷厉,却又偶尔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含羞躲避。

闻命轻抚时敬之的脸,巴掌大一张,清瘦的下颌骨有些硌手,因为发烧而散出低热,冷风吹过后又沁出湿冷的气息。

他想起在贝伦的时候,月光照在小敬熟睡的脸上。

“我总该……去试着弥补那些遗憾的。”

这句冷笑宛如叹息。

时敬之下意识蜷缩起来,整个人缩成一团。他昏昏沉沉,紧蹙眉头,清秀的眉宇间满是惊惧。

有人在耳畔低语,视野模糊不清,昏暗的天幕之下,银色的雨丝斜斜砸下,猛击天台围栏,水花四溅。

冰冷的雨滴飞溅在白皙瘦削的脸上,湿润的黑发紧紧贴着潮红发烫的脸颊。

时敬之疲惫不堪地睁开眼,道道水光顺着眼角划下,再藏匿进黑亮发尾,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其他。

他微微睁大眼睛,又乏力地合上,几次三番,狭窄的视野中,他看到礼品盒摔开了,礼物掉了出来,那是个透明的玻璃球,里面装饰着彩灯。

它掉出来,咕溜咕溜滚动着,消失在角落里。

鼻间传来浓郁的香气,一盘鲜嫩可口的奶油扇贝呈现在他面前,配着那束他带回来的、娇艳欲滴的红色玫瑰。

它们明明那么新鲜,花心中却打了卷,仿佛在微风中开始凋谢了。

“满足吗?”

闻命笑着说。

***

时敬之在半夜起了高烧。他高烧不退,闻命从AI管家那里定了药品,半小时后把针剂给他打下去。

时敬之在挣扎,他的血管太细了,针剂一直插不进去,闻命咬了咬牙,又戴上了玫瑰之镜。

谢天谢地,他的电工手艺还在,能在一片黑暗之中把线路找对,并在AI管家的指导下将线路接通。

闻命在卡啦卡啦的卡顿声中看到了时敬之的情状。

时敬之很惨,手肘和手腕上全是深红色的痕。他一直睡不安稳,半途中睁眼好几次,一看到闻命就浑身颤抖,他一直茫然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闻命想,时敬之可能是受到了某种打击,你一直对我挺好的,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为什么呢?

内心没由来生出一种烦躁,闻命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因为高热而艳红的眼角,摸到一手冰冷的泪水,忍不住一愣。

等发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又沉下脸起身,毫不犹豫地出门。

闻命上了天台,时敬之的天台很大,站在原地可以看到远处微光起伏的大海。

如果再仔细一些,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到整片东区——也就是所谓的贫民窟,光明街。

闻命再次感到一种讽刺。

他想,曾经在很多个瞬间里,他在祈求时敬之的垂爱。

他像是热带雨林中的猴子,见到一只猪笼草,就去饥渴难耐地豪饮汁液。

“迷失热带丛林的西方探险家,恍恍惚惚、生不如死时,据说喝下猪笼草瓶子里的汁液,可以忘却精神和□□的苦痛,幸运者重获新生,不幸者快乐赴死。”

他们叫它,nepethe,在希腊语中,是“忘忧”。

闻命想,他忘了自己原本属于荒涂漫布的悬崖峭壁和风暴呼啸的高山之巅。

他只记得在贫瘠的、阴暗的、落后的、寸草不生的光明街,他神魂颠倒地遇到他。

然后他一头栽倒在草瓶子芬芳的汁液中,慷慨赴死。

那种仰望的姿态仿佛根植在他的骨血中,让他第一时间做出妥协和服从。

但是现在,现在,更多的时候,闻命感到不满足和怨恨。他分不清那些怨恨由何而来,可他的确在怨恨时敬之,甚至有种毁灭他的冲动。

社会上层的一切已经把时敬之养得缄默又隐忍,他克制、自律,他把每分钟每一秒都算计得一清二楚,哪怕是一滴眼泪,都会弄虚作假。

闻命想,这样清醒、聪明、克制到极致的人,又怎么会轻易交付真心的呢?

时敬之给他在繁华富丽的大都市中心打造了一个完美的笼子,他被困在笼子中隔着透明落地窗和高科技产品看他。

他在他身边,在他掌中,在他伸手就够得到的地方,可是他总是摸不到他。

光明街的小敬会为了他哭,会在水泥地板上和他肩并肩说悄悄话,却从来不会扇自己巴掌、俯视自己,把自己当傻子一样耍。

闻命终于明白,他自己刻意忽略了那么多。

繁华、喧嚣、高级、堂皇……身边的这个人,是摩天高楼光滑壁垒之上的绚烂人造灯。

闻命知道,狼吞虎咽地喝下汁液的仿佛只有自己了。

他想,那个斯文秀气的小敬,真的眷恋过他吗?

那些一去不返的少年时代终究是一去不返。

**

在此后的几天里闻命给时敬之请了假。

他用一种大方优雅的口吻给TINA女士打通话,对方听到请假事宜分外惊讶,闻命只是轻描淡写,他病了。

讲话的时候他就坐在床边,屋里昏暗,闻命就一直在黑暗中审视他。修长的手指抚摸着时敬之热烫的身体,眼睁睁看着他苍白秀气的脸上起了一抹红晕,闻命在他红肿的嘴角揉了揉,极尽羞辱。

时敬之深深陷入轻柔的天鹅绒丝被中,他似乎被讲话声吵到了,皱眉翻了个身。

身体疼痛难忍,虚弱不堪,虚弱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时敬之觉得特别累,他在睡梦中弯着腿,闻命目光一沉,猛然攥住时敬之的肩膀,痛楚令对方白皙的脖根瞬间涨红了,透出一种诡异的艳。

时敬之头脑昏沉,多年来精神上的紧绷似乎压倒了他,也保护了他,警惕性极强的身体仿佛被一寸一寸劈开,时敬之瞬间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他的身体太虚弱了,高热的灵魂深处,止不住绞紧,推拒,那种类似于拉扯的热令闻命呼吸一窒,心都几乎为之颤动。

他气息不稳,忍耐着脾气挂断了给TINA的电话:“…就这样,请假一周。”

“可是绩效…喂?喂喂?Arthur呢?刚才是Arthur吧?他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他在睡觉。”闻命掐着时敬之的腰更进一步,他绷紧牙关深吸口气:“就这样,你听错了。”

那几天里他们频繁地拉扯,闻命仿佛特别喜欢黏着时敬之,爆发出一种危险而霸道的占有欲。他慢条斯理地接近他,再凶狠地攻占他——

时敬之头昏眼花,分辨不出这些令他胆寒发竖的危险,可是身体却又很诚实,出于自保,他的身体对闻命显示出本能的抗拒。

这种本能反应令闻命分外火大,他忍不住逗弄他,引诱他,诱使他求饶诱使他堕落,时敬之总是被他带着走,失控般窒息,完全失控和被操控让他惊恐万分,时敬之想逃,他两眼发黑,浑身难受,他甚至在最后崩溃地哀求对方,“求求你……求求你闻命!!”

哀求声无法交换怜惜,他昏过去了,紧紧皱眉,偶尔发出虚弱的声音,那是痛极的呼救。

他想问问闻命,他做的事真的十恶不赦吗?他潜意识里又告诉自己,他就是很坏,这是他应该受的惩罚。

他想,自己错了,闻命为什么不骂自己呢?

闻命应该骂自己的,以前他做了什么触犯规则的事,哪怕是一件小事,都会面对严厉的责问,他惹了闻命生气,对方惩罚自己是应该的。

可是有些事他还是不太明白。

然后他又被痛醒,灯光在模糊不清的眼中晃荡。

好遥远。

好遥远。

惨遭压制毫无还手之力,最后他只会无助地喊闻命的名字,求救一般喊他,好像这样对方就会宽容地放过他。

闻命觉得那种眼神让人心碎,脆弱得不堪一击,他说:“闻命,闻命,闻命……”

他屈辱又绝望地流泪,闻命,我好疼啊……

我好疼啊……

那样子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那让闻命有了种真实的幻觉,时敬之在向自己求救。

他伸出手去摸他的眼泪,他差点就信了。

时敬之总是睡不安稳,即便在睡梦中也会流泪,他说我不明白……他说闻命……挣扎着手臂向外推。

他仿佛被噩梦魇住了,他特别小声地喃喃自语,全身的肌肉都缩起来,像是被火灼烧过的尸体,关节扭曲成不自然的形状,化作蜷缩的婴儿。

他说我好害怕,我好害怕,我惹你生气了吗?

他茫然地问:我好疼啊,可是这次你为什么不哄我了?

沉重的眼皮终于掀开,对上一双饱含猜忌的眼睛。

闻命正侧身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冷冰冰地瞅着他,时敬之被冻得一个激灵,哆哆嗦嗦地哭了。

闻命一动不动地静静坐着,目光停留在时敬之脸上,像是要把他深深嵌进身后的墙里。

“闻命……”时敬之忍不住喊他,把手藏在被子中,他甚至想把自己也藏起来。

对方冷冷打量他一眼,起身欲走。

时敬之忽然感到莫大的恐惧,他飞速从床上翻身下来,跌跌撞撞地扑向对方,把闻命吓吓了一跳。

“你不想理我吗?”时敬之注视着他。

闻命始终一声不吭,用一种漠然的眼神看他。时敬之看着对方的眼睛,抖着嘴唇又问了一遍:“你是…你是真的……不想理我吗?”

那个样子根本不像他了,一点也不体面,一点也不好看。

他盯着闻命的脸,闻命面无表情,他又被吓哭了,他说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他抹着眼泪说怎么办啊闻命,你生气了我该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

他一直在慢吞吞地抹眼泪,好像怕人家看见似的,头低低的。

我惹你生气了,对不起,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他抽抽搭搭,他说闻命我有好多钱的,我现在长大了,我会努力挣钱给你花的。

他还说我工作也挺努力的,他说我吃的也不多用的也不多,我把买白纸的钱拿出来,给你买唱片好不好?

他说对不起我以前不是故意给你发脾气的,我再也不发脾气了,我也不加班了,我每天按时回家。

他说着说着又喘不动气,他好着急,一直不停地搓眼睛,可是泪水总是淌不完。他可能怕闻命嫌弃他哭,就把脸完全埋进膝盖里,脖颈都要被折断了。可是他自己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他哽咽着说我好笨啊,我怎么做你才可以原谅我呢?

他急到哭岔气,身体伏在地上,眼泪淌了满脸。最近他一直哭,一直哭,脸上水光淋淋。他说怎么办啊?闻命我该怎么办啊?

闻命不说话,他就又急了,哭到不停打嗝,可是他也不敢抬头,就一直说,对…对不起……我我也不是故意要哭的…我也不想…想哭的……可它止不住……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嗝!

他说闻命,闻命,我知道错了,我特别不好,我以后会乖的,我很乖的……我其实特别乖……

他好像怕闻命不相信,竭力仰起脸,宣誓一样,我会很听你的话的,你知道,我是一个很听话的人,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做到的……

他太狼狈了,闻命心痛到肝胆俱裂,他下意识蹲下,拿袖子给他擦脸。

时敬之仿佛吓住了,他下意识缩起脖子后退,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

对方的脸色颇为阴郁。闻命慢条斯理地拿起柔软的棉巾擦拭,绷紧的面容略有缓和,时敬之忽然有了点底气。

他试探着开口,声音特别小,闻命,我怎么样做,你才会原谅我呢?

闻命猛然清醒过来。

他笑着说,小敬,你说什么傻话呢?

时敬之竭力张大眼睛去分辨闻命的脸色,他拼尽全力地去想,闻命到底高兴还是不高兴,闻命到底消气没有呢?

闻命不讲话,那天他的胳膊牢牢圈紧他,心满意足地在他耳畔喷出浓烈而热烫的气息。

那种满足的快感那样清晰而危险,令时敬之内心发颤。

闻命总喜欢在他脱力后贴近他,贴近他的脸颊贴近他的眉眼,强硬的动作从来不容拒绝。

时敬之受惊受凉,浑身发冷,他觉得这让他恐慌,可是又好温热啊。

他有点害怕,但是又被诱惑,试探着去接纳和包容,他已经忘记那些教会他自我保护的大道理,更加忘记反抗了。

这时候的时敬之分外宁静柔弱,他无力地陷在床榻中,颤抖着张开冰冷的嘴唇,被对方硬挑起下颌,承受命运带来的,凶狠又温暖的亲吻。

他不得不后仰,遍布伤痕的上半身竭力挺起,脱力后止不住坠落,再被掐入怀中,拽着头发挺身。

那些独属于命运的残酷,终于抚开暧昧轻柔的面纱,无情地碾压过他的骨血。

被残暴蹂躏后的美人脆弱无助到流泪,楚楚动人。

可是仔细看,他静静闭着眼,剑声息语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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