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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白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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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了解,只是顺着问。”她微笑。“但是你……小时候曾考虑接受电子脑化,记得吗?核城医学院档案里有关于你的记录。”

“是。”我答,“那时候的说法是,电子脑化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包括对小孩用上很精细的检测和治疗。我那时不爱说话,我父亲疑心我得了什么心理病,就带我去找了核城研究所的那位医生。但医生认为没问题,没必要电子脑化。”

她垂下眼,“这恐怕和上面说的有些出入。”

她语气顿了顿。我并不知道档案具体写了什么,一阵紧张。

“不过,她倒是在遗忘技术的领域首屈一指,”她忽然笑道,“——屈子清。她现在早已从核城出去,自立门户了。”

“是的,医生就是屈子清。她带着一个女孩儿,我们还去核城的动物园玩了。”

“她没有孩子,那女孩应该是她的学生。”覃世桢翻看着档案,“如今过了十年了,屈子清还是不见老。我说的当然不止样貌,”她若有所思地抬头,“我时常怀疑,她是不是经历了什么,性情变了,研究也更加大胆。她远在青阳城那边,我也不好问什么。”

她一手仍端着茶杯,热气舒展开来,消失在窗外天色里。她瞥了手表一眼。

“这个表是怎么看的?”我忍不住问。

“这并不是看的。”她笑道,“这是能触摸到的念想。听起来不可理喻,但确实是这样。假如你有电子脑就能明白。”

最后她问道:“孔慕的身体还好吗?”

孔慕就是我爸。

“还好。他过几天还要和高总见面,聊他的移植。”我忽而回想起来,“我得问问他约了什么时间。”

她笑道,“你得问问。”

我看着覃世桢离开,才注意她肩上沾了片柳叶。

实验室楼的大门总算开了,我按覃世桢的嘱咐爬上三楼,正在迷路时,被人叫住。

“这不是咱们的守护天使吗?”

她个子小小的,靠在一扇门边笑我。

“我是负责修证言的,叫林远民。今天他害羞,跑外边躲着了,我先跟你介绍一下实验室。”

她在门口按了指纹,又叫我录入了指纹,“我有最高权限,可以把你也加入。除你我和证言外,就只有当天值班的维护小组能出入,大致两三个人。”走进门去,绕过回廊,我们来到供满了仪器的房间。她挨个给我指了一遍。

“半个月做一次维护,先接入电子脑简单检测。这里,可以调节和切断他的感官,再是这里,进入休眠和隔离状态,保护他的脑。另外一个房间还可以做电子脑切片。地下一层还有开发和调试模型的地方,更换器官部件的地方,用液缸进行维护的地方。所有这些都是电老虎,开动前要备案。”

我不禁想象身体要怎么放进这些白生生的机器当中。她原地转了个圈,很愉快,“整个房子都是我们的,想做什么做什么。其他引渡者与我们分开住。”

走出实验室,来到观景的回廊,绿葱葱的园子在阳光下闪亮。

林远民神秘地笑,“你知道吗?证言从前很有钱。”

“真的?”

“他过惯了阔绰日子。当然,说不定和你是同一类人。”她回头一瞥。

我耸肩,十分怀疑这个说法。

“他也很受重视。”她继续道,“D35那边的人给他做了非常精密的数据集。”

“那只能说明那些人重视工作,而不是……”

她摇头,“不。原始模型如此接近真实,只能说是量身打造,而非死后匆忙制作的。这种艺术品般的构想,我难以企及。”

“我可以知道细节吗?”

“他身体的细节?”

我点头。

“你看不懂。”她抱起手臂,“何况,这种要求也不成体统。”

“我没有那种意思。”我一愣,“不过,他的身体做的很真实,几乎看不出是引渡者。”

她微微晃着身子,转过来。“你可别再当面对他说。他可能嘴上不提,心里会很介意。”

我的脸热起来。

我们走到一楼,来到咖啡机旁。林远民又问,“他怎么说服你的?他一求,你就答应了?”

“他没有求。”我注视着她接咖啡,“是我自己来的。”

她扬起眉,“那你也愿意资助喽?”

我低头,“恐怕不行。即使能够出资,也不是我出,需要公司的审核。”

“但我劝你审快点。” 她把咖啡放在我面前。

在我疑惑的目光中,她苦笑道,“没有钱,他现在可惨了。且不提吃的用的,他也没法张罗那些活动。他可是一点委屈也受不了。你记得从前他多风光吧?没有钱,就没法□□做的事情,‘像个人一样活着’。这是他的原话。”

我点头,想着要如何说服父亲。

林远民灌下咖啡:“你来了就好,我终于不用听他念叨了。”

她絮絮说了些实验室的安排,我也不懂。末了叫我后天来,和引渡安全部的代表见个面。

我拿着实验室的小册子,看得发愁,有太多看不懂的东西。陶林鸥自己知道吗?

“你可别问他细枝末节,他不感兴趣。”远民提醒我。

“不感兴趣”……那他丝毫不懂吗?

她目光变得神秘,“他倒是懂,而且懂得比我想象得多。”

“这是什么意思呢?”我抬起头。

远民替我合上了那张愁人的图表。走廊另一头传来轻微的哐啷声,一个自动的小手推车驶了过来。

“请给我证言的一周行踪记录。”她对着那车说。小车嗡嗡了一阵,打印口吐出一个小簿子。

远民翻开簿子,“你看这些条码。破译出来,就是证言跑哪儿去玩的报告,一小时内是有效的,维护小组的电子脑能够读取。”

“这是哪儿来的呢?”

“来自他身上的监控装置,还有监护者的报告。”远民小声说。

她抬起手,止住我发声,“听起来挺不地道的吧?但一般只有我看,只是例行地排除风险。谁查阅过,都是有记录的。何况,证言学会了篡改这些记录。”

我瞪大眼睛。

她肯定道:“篡改了。——你瞧,他平时有聚会,有教课。但我好几次发现他并不在这些地方。他的生活比我们想象的丰富。”

她观察着我的反应。

“你再吓唬我,我可就不干了。”我无奈道。

远民笑着去推门,带着热度的风拂上面来。

“我一直相信,只有你整治得了他。”她握了握拳,“顺便一讲,他正在画室里。快去看看他有没有作假。”她顺着小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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