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知确并未走出太远的距离,只是回到昨日停车的拐角,借一颗斜生的野茶树枝干向上攀爬,顺着雪坡来到最高处。
混浊雪雾笼罩在山林之间,生生阻拦视线,但言知确凭借着多年行走的经验,很快于重重迷雾中确定了山寨的方向。
一截柳哨贴近唇瓣,言知确轻抬手腕,深吸了口气,吐息缓缓送出,于山林间拉长了一道清脆的哨响。
柳哨声持续吹响,朝着四方发散,一声接着一声,直至气息逐渐微弱,天空中才终于传来一道短促而疾迅的灰影,向着言知确头顶的树枝俯冲而来,在临近树群时迅速张开翅膀扑扇着,松开抓子坠下一物,平稳落于枝桠间。
言知确收回柳哨抬头,一只歪头探脑的猎隼朝他抖落一团绒毛。
“哇——哇——哇——哇……”猎隼挺直胸脯,略微下勾的喙一开一合,声音急促带着些微控诉。
言知确捏起那团绒毛,从雪坑里提溜出一只咽了气的兔子,凑近了仔细分辨,又从猎隼胸羽上撵下一团血迹,尚未凝固,带着一丝湿润。
想来它方才正在这附近狩猎,逮着兔子大快朵颐,被他无故破坏了兴致。
“这方圆百里的兔子都快被你绝了后,你就不能换换口味?”他招招手,将兔子挂于枝头,让猎隼挪动爪子让出现空隙,取下腰间的荷包朝他晃了晃,穿在其右爪上打了个活结。
“哇——哇——哇!”猎隼微抬左腿,将兔子拉近了些。
言知确轻抚猎隼胸羽,拿兔绒在它眼前转悠了一圈,指着山寨的方向,略推了推。
猎隼扭头,不予理会,一门心思的挪到兔子身上,两爪调整方向,寻找合适的抓握姿态。
“快去快去,”言知确又推了推。
“哇——哇——”猎隼伸长了脖子,执意不肯动身,言知确只好将兔子两侧抬起,往它爪子上送。
猎隼满意的抖了抖脖子上的羽毛,确认牢固后,大张翅膀腾枝而起,随即扇动两方树梢,雪扑簌簌落下,在砸向言知确肩头眉梢之际,熟稔地一蹬迅速冲入天际。
算计着时辰,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将消息带回山寨。
言知确拍落肩头碎雪,将指尖上的血迹揉捻干净,循着猎隼的身影向远方眺望。
猎隼一路擦着群枝而过直奔山寨,绕开门楼转道在山寨中搜寻人的踪迹,最终锁定了捧着面碗大摇大摆出门的闵松。
猎隼呼得一声停在草垛上,兔子咕噜噜滚落,它“哇”了两声,不住的抖着右腿,显示腿上的荷包,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闵松下意识的丢了碗抱住脑袋。
“这祖宗怎么回来了?”
这畜牲脾气急的很,贯爱抓人脑袋。
闵松不得不一手捂着脑袋斜着身子朝它靠近,时不时试探着出手,确认稳妥才将他脚上的那枚荷包勾下,猛地后退几步。
他将荷包前后翻看,又上下一掂量,疑惑道:“二寨主托你寻我?”
猎隼不明所以,只歪着头瞧他,不时的扇扇翅膀,以示烦躁。
闵松心头苦涩,挥舞着胳膊跺跺脚,愤愤道:“带路带路!”说罢,他快步冲进屋内将自己裹成一团,气呼呼地朝猎隼努嘴。
……
与此同时,在距离两个山头之外,言知确推开院门,又重新回到了客店。
相较于山间凛冽,正堂内一阵喧嚣,众人也不知聊起了什么,哄笑着闹成一片。
言知确进门发现,桌前无一人动筷,皆伸长了脖子朝门外打探,一副翘首以盼的姿态。
“言郎君,卢崇这粥熬的正好,你且来尝尝,”易辞晚往旁挪了挪,给他腾出一个位置,殷勤地招手示意。
“行了行了,别磨蹭了。”
未等答复,彭满便窜至身后,按他肩膀将人往桌前引去,几乎是强行压着以扣留的姿态推来一碗清粥,“粥都快凉了,咱们一行人可都等着呢!”
言知确微愣,在风雪里头走了一遭,恰是饥肠辘辘,又受这氛围牵动,遂给足了面子,接过汤匙搅动清粥,迎接着众人期盼的目光,俯首品鉴。
甫一入口,千般姿态万种风情于唇齿之间欢呼雀跃,言知确挪动舌尖,表情倏的收敛,显得尤为沉默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