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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咱分析分析,楚大师?”
更衣室里,楚一航细致的给自己洗刷干净从隔间出来,喻若愚和陆思早已潦潦草草结束战斗澡,在门口等候多时。四只眼睛看着他,一双求知若渴,另一双八卦若渴。
楚一航不紧不慢地把浴巾叠成豆腐块,放进包里的隔层,铺平压实,拉上拉链。做完这一切,他从另一个隔层掏出一个厚度惊人的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快速浏览一遍后,一张嘴就把两位体育生拉到了学术报告现场:“就表白被拒这一情景,我根据大量文艺作品以及实际案例,总结梳理出几种可能的原因。”
看着眼前几乎赶上砖头厚的笔记本,喻若愚惊呆了,人不可貌相,表面看起来不通人情的楚一航果真拥有丰富的理论知识。
“嗯嗯,哪几种呢?”陆思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本笔记,配合地cue流程。
俨然的秩序感显然让楚一航心情很好,他笑了一下,语调上扬:“首先需要明确表白双方的性别。”
喻若愚惊了一惊又一惊,石化般挤出一个音节:“啊?”
楚一航:“你朋友的性别以及他喜欢的人的性别,这对于归因很重要。”
陆思哈哈干笑了两声,以为喻若愚比较排斥这个,打圆场道:“学习嘛,涉猎范围广一点也正常,别见怪别见怪。”
喻若愚眉头皱起:“性别……影响很大?”
从他确定自己喜欢祁淼那一刻开始,他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在思想整体偏保守的本国,如果他想和祁淼在一起,性别是第一道关卡。
不过这道关卡没能困扰他多久,他很快就想明白,他又不是要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已,因为别人的看法放弃自己的追求,那太不值得了。
在外界曾给予他的众多评价中,有一个称不上友好的标签,那就是“自我”。喻若愚本人反倒觉得这个评价很不错,人就活一次,不自我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当然了。”楚一航眼里似乎透出对他轻视这个问题的不赞同,“恋爱关系中性别差异会导致根本性的矛盾差异。异性恋和同性恋,他们之间产生冲突的原因是一定差别的。”
他说的头头是道,看起来钻研颇深。
陆思瞳孔巨震,“一航,你是不是看的有点太杂了!”虽说楚姨鼓励他广泛涉猎深刻研究,但这未免过于广泛且深刻了吧!
不学无术的谴责目光顿时落到陆思身上,楚一航说:“学习需要全面,陆思,你又偷懒。”
陆思:“……”六月什么时候能为我飞一场雪。
喻若愚迟迟没有回答,他想,难道祁淼拒绝我是因为性别?他喜欢我,但不喜欢我是男的?这不太对劲吧。
接下来,楚一航手捧神奇笔记本,按图索骥有理有据地分析了表白被拒的各种可能性,从个人性格到家庭影响,再升华到社会大环境,继而再到玄妙的缘分因素。
喻若愚听完,只觉得全世界苦命鸳鸯经历过的困难都朝他蜂拥而来了。
他其实没想从别人口中得到什么行之有效的答案,感情毕竟是一件极度私人化的事情。他只是心里实在憋得难受,再不找个人说一说,他要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逼疯。
可惜事与愿违,事实证明向不合适的对象倾诉效果甚微。跟这俩人说完后,他心里堵得更厉害了。
何况他有一个绝不能对外人道的秘密——物理意义上,他不再是他了,那么就算他把曾经剖析得再清楚透彻,也不过是刻舟求剑而已。
食堂,喻若愚数着米粒往嘴里送,神情郁郁,万幸祁淼今天上午没来队里,不然再面对面的碰上,他不确定祁淼又会说出什么让他招架不住的话。
不知道祁淼手上的伤怎么样了,没来盯训练是去医院了吗?没什么胃口,喻若愚端着盘子往收餐处走,心不在焉的,迎面撞上一个人。
刘恒勇最近行色匆匆,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奔走,呆在队里的时间不如以往多。几天没见,这回一打照面,喻若愚看到总教练的眉头锁得能夹死苍蝇,嘴角也起了个大燎泡,本就严厉的面相更显得凶残。
喻若愚打了个激灵,连忙道歉:“对不起教练,我没注意。”
刘恒勇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但最终没有说什么,只道:“回来了?”
“嗯,本来早上去找您销假,您没在。”喻若愚摆出一副乖巧懂事积极训练的模样。
刘恒勇点点头,例行嘱咐了几句好好训练之类的话就走了。
喻若愚目送总教练远去的背影,歪了歪脑袋,他总觉得刘恒勇有什么话要跟他说但又没有说出口。
下午刘恒勇督训,弹药爆仓,平等的炮轰每一个队员,就连向来被当作标杆的楚一航都被批了一顿,说是“缺乏冲劲,没有冲击第一的激情”。
陆思听到这话不服气的和喻若愚咬耳朵:“老刘头这是迁怒!他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之前说一航这种稳定的心态才能保持高水平的动作质量。”
陆思本人更是不用说,从训练态度到跳水动作——甚至泳裤颜色太招摇,都被拎出来骂了一顿。
下训后的跳水馆,一片死寂,队员们一个个像被拔了毛的鹌鹑,蔫蔫儿的换衣服,蔫蔫儿的冲澡。
喻若愚听到有人小声抱怨:“老刘头两天没来队里,一来就发火,在外面受气找我们发火?什么毛病啊。”
“鬼知道怎么回事。连楚一航都遭骂了,也是少有。不过这样我心里平衡多了哈哈哈哈。”
“诶,是不是就那谁逃过一劫?”
“谁啊?”
“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