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韫的消息气泡浮上来:【青山镇有一座很大的华藏寺。】
陶念蜷在床头,回复得飞快:【哦哦。】
林知韫:【遗憾,真替你遗憾。】
随后又发来个叹气表情包。
陶念把手机倒扣在抱枕上。
……她在得意什么?
林知韫:【明天几点落地?我正好去南郊机场接个朋友,方便一起吗?】
陶念盯着“正好”两个字,有些刺眼:【哦,我是顺路的呗。】
消息刚发出去,林知韫秒回:【南郊机场不好打车。】
陶念坐起身,帆布鞋蹭过地板上散落的桂花香包。确实,林知韫说得没错,晋州的南郊机场小,没几趟航班,平时没什么人去,不好打车是真的。
【下午4:23落地。】
【那就麻烦知韫姐姐了。】
屏幕那边的林知韫,看到这个称呼,呼吸一滞。
陶念盯着聊天框顶端“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三次,最终归于平静。
***
林知韫把车开进停车场道闸机时,电子屏显示15:27。她摘下墨镜,望着蒋珞欢从扶梯口转出来的方向——那女人今天特意穿了酒红色羊绒大衣,晋州的十月已经开始有些冷,五岁女儿茵茵蹦跳着踩她的影子尖。
“老林,你抽什么风?”蒋珞欢伸手去够茵茵手里的魔法棒,发梢扫过女儿的脸颊,“突然跑来接机?”
林知韫倚着车门:“正好还要再接个人。”递给茵茵刚买的草莓冰淇淋蛋糕。
“谢谢干妈!”原本在飞机上已经很累的茵茵,看到这个,眼睛顿时亮晶晶的,打开袋子,奶香味混着冰淇淋甜腻扑过来。
“接谁啊?”蒋珞欢用纸巾擦掉女儿嘴角的奶油渍,“总不会是教育局新来的……”
“陶念。”林知韫抬眸,“下午四点二十三分的航班。”
蒋珞欢撩头发的动作顿住,“你不会真的……你当年不就是因为她才……”
“珞欢,”林知韫突然打断她,“这件事情,与她无关,不要让她知道。”
蒋珞欢还想说什么,却听见林知韫艰涩的声音响在耳畔,“算我求你。”
“算了,不说这个了,”蒋珞欢将行李箱搬进林知韫的后备箱,“月末的时候,我拿到了最终的审理判决,我解脱了。”
林知韫关后备箱的手一顿,“那恭喜你啊。”
“拉扯了一年多,终于结束了。”蒋珞欢冷笑,“对于没有感情的婚姻,结束的时候,真的一点体面都没有。”
林知韫想起蒋珞欢离婚诉讼期间,自己在法院走廊陪伴憔悴的好友,如今的好友终于恢复了神采,发自内心地为她高兴。
“其实我早该知道的,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在北城的时候,我和她……”
林知韫抬起头,看见好友眼中闪烁的泪光。
“我们在一起四年,后来我母亲病重,要我回晋州,我就知道,我们迟早要分手的。”蒋珞欢看着女儿在草坪蹦跳,“我那时候太年轻,以为时间能治愈一切。我在感情上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纠缠不清的人,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每次看到和她相似的人,我的心还是会痛。”
“我们是和平分手,约定好了分手的时间,一起倒计时89天。89天后,我离开了北城,辞了职,考上了晋州的税务局。最后一天,她送我去机场。我们站在安检口,谁都没有说话。最后她说‘保重’,转身就走。”
蒋珞欢的声音有些哽咽,“如果当时我追上去,如果我没有选择回来结婚,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没有如果,也没有人会站在原地一直等你。
这时,远远看见陶念走了出来。宽松的烟灰色卫衣罩住她单薄的身形,高腰牛仔裤束出利落的腰线,白色运动鞋踏着树影斑驳的水泥地。棕色托特包带滑到臂弯,发丝被风撩起几缕,她抬手捋到耳后,目光已经望了过来。
林知韫的指甲掐进掌心。
七年来,她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此刻,真真实实地发生了。
陶念的鞋踩碎枯叶的脆响,卫衣袖口随步伐微微晃动的弧度,她甚至能看清陶念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扇形阴影。
二十步,十五步,十步。
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
林知韫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连呼吸都变得有些艰涩。
在离她不到一米处停下,陶念将包带重新挂在肩上,唇角抿出个未成型的笑。风卷着落叶从两人小腿间穿过,林知韫听见自己喉咙里哽着七年陈酿的“好久不见”,却化作睫毛上凝着的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