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达曾经和许多万人级的“诡物”打过交道。伴随着时代往后推移，同一时间段存在的人类越来越多，万人级的“诡物”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强。

许多诡物甚至可以分类到“亿人级”，不过基金会很久没对此进行标准更新了。

祓除这些“诡物”时，就像维达不久前对阿谢尔姐妹说的那样，她一向是先蚕食信徒、势力，再祓除本体。这样的流程几乎没有出过错。

不过，事物都在不断发展变化，维达面对目前的状况有了新的尝试想法。——她有为失败准备的保底方案二。

尼凯利像切鸡脖一样一刀割断雪尔的脖颈，预料之中，喷溅出来的并非是鲜红的血液，而是无穷无尽的黑泥。

火焰在黑泥上燃烧，然而对比之下显得太渺小微弱，每次点燃又被黑泥冲灭。

之前提到过，污染物会被火焰烧成灰烬，“诡物”则会变成本体。按理来说，强大的巫师会烧干这些黑泥，只剩下雪尔与普通人别无二致的躯体。

可惜，现在的维达还不够强大，她的能力与信徒数量质量息息相关，目前信仰她的孩子太少了。

更糟糕的，黑泥流淌过的地方都在瞬间溶解。眼看着水果刀化成黑色的金属液往下滴，床垫乃至床架、地板被大片大片腐蚀。尼凯利摸了摸自己刚才被黑泥溅得剧痛的脸颊，不出意外摸到了空洞的肉皮和骨头。

她放下手把疼痛的手指展开，露出指腹上几个红黑交杂的焉瘪孔洞，薄薄一层皮里裸露出溶解到一半的血肉和白骨。

B.I.G的信徒还是太多了。

这是尼凯利彻底溶解在黑泥中的最后念头。

远在西丹的维达揉了揉猛然剧痛发胀的太阳穴，掏出纸巾擦掉往外冒的鼻血。

“......维达阁下，您还好吗？”一旁的罗叶关心地递给她一条手帕，“是不是上火了？”

维达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她咽喉的疼痛逐渐缓解，她咽下铁锈的血腥味，嗓音微哑：“阿斯特拉杀不了雪尔。”

“接下来，我会让她和曼斯过过招。”

对人形“诡物”，如果运输躯体太麻烦，也可以只收容祂的心脏。但现在祂如此强大，武器没有任何作用，还会借着黑泥不断自愈。——果然，要让祂上法庭进监狱判决死刑后才能剖出心脏。

罗叶把维达说的话详细记录进外勤行动监督员上报文件里，然后将一杯水递给她：“请喝点吧。另外，‘高塔’对您之前行动的判决刚传到分会，据说没有处罚。”

“当然。”维达抿一口水，垂眼看着雪白的杯底，喃喃道，“‘真理’本该什么都不在乎。”

阿斯特拉在医院后面盯着检测仪，看到一个红点逐渐靠近黑点，过了一会儿，红点离开，又过了一会儿，新的黑点跟着红点返回。等到傍晚，这里存在了三个红点和两个黑点。

看来是尼凯利失踪让她们产生警惕，加派了人手。

阿斯特拉远眺着窗户内的房间一角，有些想念狙击枪的手感，虽然目前子弹也无法杀死雪尔。

她倒是想过在维利奥基金会申请武器，不过，维达始终不希望基金会太过了解自己的能力。

除此之外，维达在二十年前来过这个市，知道在卢林街的地下二层有卖黑枪的。阿斯特拉顺路看过一眼，入口出口已经被水泥封住了。

二十年对维达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而聚集在此处的小型黑产在二十年面前同样微如芥子。

阿斯特拉在医院背后的山林爬上爬下，不停更换角度，终于在雪尔的病房里看见了曼斯的身影。尽管早有预料，但这种尘埃落定的心情还是让她轻松不少。

而且她知道曼斯不可能在这里呆太久，因为她刚收到了亚莲那边的消息，伊万被绑架了，就在一个小时前。亚莲需要和那砂一同前去营救伊万，而她就能在曼斯得到消息紧急回国途中处理曼斯。

她嚼着便利店买的巧克力和饼干，下山，把垃圾丢进垃圾桶，一边寻找曼斯的交通工具。她瞄了一眼之前加长黑车停的位置，没什么变化，曼斯也许会坐这辆车，也许会坐出租车。不管如何，在旁边守着不是坏事。

直到检查仪上的黑点开始移动，阿斯特拉躲在垃圾桶后面，看着黑点红点逐渐靠近。

“......我马上就要回国。”阿斯特拉听到曼斯的声音这样说，“你们好好守着雪尔，不能再出今天的差错。你们不会想步米多的后尘。”

而后是开车门声，关车门声，油门启动声。

意识到曼斯要乘车离开，阿斯特拉从垃圾桶后面一跃而起，不过此时黑车已经冲出十米开外。

有五个信徒作为支撑，阿斯特拉勉强能追上车。周围市民只感觉身边有一阵风刮过，有的会注意到这是一个人在飞奔。但维利奥是个自由的国度，也是个无序的国度，人们在看似没有的规则里肆意放纵自己被规则允许的底线，创新和自由一同蓬勃发展，新思维与新造物如雨后春笋，因此，什么事情在这里发生都不奇怪。

这对阿斯特拉来说是个好消息，要是换一个秩序严明的城市，她可能会当场被安保厅逮捕。

曼斯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像猎犬一样追来，她收到——应该收到了女儿被绑架的消息，却没有立刻前往机场，而是去了这个城市有名的富人区。

阿斯特拉躲过保安爬上树飞跃最外层栅栏，而后跳进一栋别墅里。黑车停在几百米开外的另一栋洋房，二层的无边泳池里几乎坐满了人。

这里除去曼斯和一个小妹以外没有别的污染物，都是普通人。也就意味着，维达的能力在此地几乎不可用，阿斯特拉必须直接制服曼斯，而不是用普通人创造新的孩子进行碾压式包夹。

也不能伤害普通人。

——并非不能。

权利要靠自己争取。最初联合国组织规定巫师在任何一种处境下都不能对普通人动手，违反者移送巫师法庭，十年监禁起步。基金会建立之初，维达苦读各洲各国人类现代法律八天八夜，在大会上提了两个新议案，分别是被攻击后的合法反制措施和不使用能力与普通人发生刑事案件后应该用普通人类法律衡量罪责。

有的国家的议案会被否决，但能荡平普尔兰大陆六洲三十国的永生之母提出的议案不会。

更何况，她从不过激过分——不是别人能够随意定义的过激过分，而是真正保持人人可接受的中庸。她的信誉度和风评一向不错。

此时，阿斯特拉在祓除曼斯时如果遇到普通人抗击可以还手——但最好不要造成过量伤害，否则维达要走的法庭程序有些麻烦，不过总比最初的十年监禁好许多。与此同时，MGP一直没有司法执法权，她不能随意宰割由她判定的罪犯的性命。

她戴上巫师外勤臂章——形似国际稽查局徽章，用于告诉普通人：MGP办事，闲人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