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车猛地停下，震得她睁开眼睛。

“正好你醒了，”身旁的人在她醒来同时伸手拍拍她肩膀，“下车，动作快点。我不确定我的摄像头屏蔽仪是否百分百靠谱。”

“你真是过分紧张。”她不受意愿控制地开口说话，声音却与平日的自己并无区别，“怎么，飞总管怕坏了自己公开透明的好名声？”

她立刻想扭头看看那人的脸，视线却不听使唤地保持原样，只在下车迈入楼道的中途，余光碰到那副与铭几乎无异的身材——除了微微隆起的腹部。

她猛地一激灵，想到方才经验又无可奈何。身体主人却心有灵犀般缓缓抬手，在自己平坦、坚实、肌肉紧密的腹部一阵抚摩。“我还是不能理解。放着替你省心省力提高效率的东西为什么不用？目前的资源足够供给我们两个人。”

“也只有你觉得新鲜。我成天都在干的事跟这个有什么区别？”飞快步走向长廊尽头，“难以理解的是你吧，除了提供一颗细胞之外什么都不参与，还能称作你的 ‘孩子’？”她狠狠地伸手拍在门边，绿光刚刚亮起就已经推门而入，“照你的逻辑，我的孩子已经数以万计了。”

“那当然不一样。”她的视线扫过房间中央，被巨大机器的透明罐体牢牢吸住，再也不肯移开。“我要给她……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飞嗤笑一声。“你觉得好她就也觉得好？”她调出控制面板熟练地输入几个指令，不等指示灯亮起就把它推到她面前，“开始吧。注意编辑程度有极值限制。”

她伸出手，毫不迟疑地开始拨动虚拟旋钮，好像整套数据已经在心中预演过千千万万遍。

最后一颗旋钮被调到满意的刻度，掌纹、声纹、瞳孔三重确认之后，操作台缓缓合拢收起，取而代之的是满屏柔和蓝光。

【设置成功。数据检测通过，一分钟后生效。预估寿命：一百二十二年。】

*

“你不是说什么 ‘我设计了十几年的仿生人类，自己的孩子应该交给自然的随机性’么？”她一边推门一边放声笑道，“结果还是按捺不住干涉自然的心啊。”

片刻沉默之后，仪器前背对她的人才缓缓开口回答。

“提前了解跟出手干涉没有任何关系。”她静立在原地望着淡蓝色的屏幕，“顺其自然和查询检测结果并不矛盾，都只是因为我的好奇心罢了。”

她和身体主人同时察觉到答话者的不同寻常，仿佛意志合一地快步上前与飞并肩站好，视线还未凝聚，一个大大的、鲜红的“78”已经烙入脑海。

“……噢。”她想不出更好的回答。

她开始阅读其它条目，试图从中找出值得一提的内容，除了高得显眼的智力栏一无所获。而这点又没什么稀奇——飞的孩子如果不与她如出一辙反而是怪事一桩。

她悄悄看一眼手表。距离预估降生日不到三十天，什么都来不及了。

两人在无言之中僵持许久，她想说点什么打破死寂，却见飞忽然伸手按在小腹，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般的口吻宣布：“她应该利用好自己的每分每秒。她的人生没有时间可浪费。”

她想嘲讽飞的自以为是，又想起自己对那个孩子并不隐秘的期望，终究没有开口说话。

*

烽从刚刚结束的片段中抽离出去，说不出自己的心情。她起身下床走出卧室，习惯性地走到冷鲜柜旁，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失去体验食物的权利，气冲冲地折返回前厅打开屏幕看了一眼。

一片漆黑。铭大概还在熟睡。

她向来精力充沛不需要太多睡眠，如今更与疲劳一词彻底别过。铭交给她的工作一般只需要花费一个上午，提交之后她依旧照自己的习惯健身和读书，一日三餐时间则打开屏幕，用想到的新词辱骂铭直到用餐时间结束。

“我花了一星期专门给你做了你家的建模，”铭会转过她疲惫的、苍白的脸，“你还要我怎样。”

“那你跟我换啊！来啊！”她咬牙切齿，“我保证给你建个比你家大三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