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没兴趣。”接着铭就会按下静音,留她瞪着近在咫尺的屏幕气不打一出来。
烽踱步回到卧室,做了她从未做过的事情——重新走到床边慢慢躺下来。从拥有记忆起她便开始一刻不停地追求更高、更快、更强、更完美,直到——虽然她恼于承认——这场变故给了她沉下心思考的空间。
她只记得秋分日那天自己站在高处视察刚刚建成的光能供电中心,忽然背后一股推力,再醒来时已坐在家中床上,隔着一面光屏与右臂绑着骨折绷带的铭相对无言。
“你到底要怎样?”她站起来大声质问,“把我关在你电脑里算什么?折磨人好玩吗?”
“你可以选择销毁意识。”铭淡淡地回答。
“你!”她盯着那张朝夕相对的脸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我真想抽死你!”
“嗯嗯。”铭敷衍地点点头。
“我们从前那算什么?算我的幻觉吗?”她怒不可遏,“我欣赏你、提拔你、给你机会,都算是喂了狗吃!”
“不,我都记得。”铭这才抬起眼睛认认真真望着她,“所以我希望尽可能小地损害你的利益。我给你设计了适配的身体,如果我没有主动放你出来,你在我死后可以选择使用它或者销毁自己的意识。”她凑近屏幕,承诺般放重了字眼,“不要担心陷入虚无——我会一直陪着你。”
烽正当怒气冲冲,只捕捉到最关键的内容,“谁稀罕仿生人!我要用我自己的身体!”
“恐怕不能。”铭耸耸肩,“你的身体是专门做样子给别人看的——在她们眼里你因意外陷入深度昏迷,醒转希望渺茫。”
“贱人!”她气得快昏厥过去,以这句话开头,整整辱骂了铭三十分钟。期间对方并未关闭传声系统,只是插上耳机,大概是确保外人不会听见昏迷不醒的总裁正对副总无耻上位的行径破口大骂。
如此骂骂咧咧几周之后,一份巨大的文件猛地掉进她的空间。
“游希望我能够为昏迷中的你提供她的记忆,”铭说,“因为她认为有很多你应该知道的东西,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烽沉默了几秒。
“你觉得她有没有猜到你的行径?”
“很有可能。”铭没怎么迟疑,“但是她不仅没有证据,也没有确保你醒来的可靠方案。况且目前能够顺利接手吉特集团、保证它稳定发展的只有我。如果我死了,她又该去找谁呢?利益最大化,不是么?”
从此每当夜深铭关掉电脑,她就找出存储在书房一角的文件陷进去,读完几段新的记忆再退出来,有时思念有时愤怒有时恍然大悟,不过从未如此怅然若失。
游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得到世界上最好的一切,还是希望自己公司的继承人能得到世界上最好的一切资源?
如果她依旧顺风顺水,那么未来何日才能知道,她完美无缺的下属比自己这个基因编辑婴儿整整短寿四十四年?
她头一次一动不动坐得如此凝滞而长久,直到眼前荧屏闪烁,映出铭逆着熹微晨光的面庞。
方才的影像从脑海投入视野,烽眨眨眼睛,碾碎那个鲜红的数字。
“早安。”她轻声开口。
对方愣了一下,露出浅浅的笑容。
“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