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怀玉迎上前,唤住头戴凉帽的丽人。
“你是……谈公子?”她愣了一瞬,看怀玉装扮才反应过来,“不对,如今已是女儿身,自然该称你谈姑娘。”
怀玉朝树荫下走去,笑道:“不愧是阳和坊的博头,阿雁姑娘好记性。”
“去年在阳和坊与谈姑娘同设博局,饶是我十岁学艺,至今依旧是没弄明白姑娘最后两场的技巧。”阿雁言辞恳切,认真拱手道,“还请姑娘赐教。”
“没有技巧,全靠记忆。”她轻摇流萤小扇,“此时日头正毒,不知姑娘可愿同我去对面酒楼叙旧?”
“我正前往阳和坊,恕难奉陪。”阿雁抱歉,略微思忖,“那日第二局尚且可用记忆解释。但是第三局,虽说牌具背面竹纹略有不同,可姑娘片刻之间记住却不混淆,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谈怀玉笑而不语,接着转了话题:“方才见你从那座大红宅院走出,不知里面是?”
“不是宅院,是个卖些杂货的暗市。”阿雁一顿,“我偶然发现它是条通往阳和坊的捷径。”
忽地一阵清风拂面。她在阿雁身上闻到那股极淡的香味,与满春苑的异香些许类似,像是经过香铺时不慎沾染几分。
“除了赌坊和住宅,姑娘可有去过别的地方?”许是话中带了几分探寻之意,见阿雁退了半步,皱了皱眉,怀玉及时解释,“我只是觉得姑娘身上香味奇特,不像是素日里的香囊和熏香。”
“不清楚。不过暗市里有家香铺,谈姑娘可以去问问。”阿雁拱手告辞,“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阿雁嘴严,也问不出什么。索性待她远去,主仆二人顺势推门而入。
暗市与寻常集市似乎没有区别。只是高墙两侧攀缘着密密麻麻的地锦,叶子的深绿一块一块掉下来,形成几处浓密的阴影,带来夏日难得的凉意。
她们一路走走停停,经过几处香铺没有寻到那股异香,于是接着向前。
总觉得像被人盯着般不太自在,谈怀玉顿足,回身却见人来人往,毫无异样。或许是她过于敏感。
崔吉:“怎么了?”
“没事。”
两人搜寻半晌,最终在一家药肆前驻足。
一进去,随之而来的异香忽地涌进了鼻子。究其源头,原是从拣药抽屉里传出。
“掌柜,你这抽屉里面装了什么药?”
在整理药物的中年男子闻声抬头,先是瞟了眼指着抽屉的谈怀玉,刚想呵斥,而后见她身旁立了个又高又壮的公子。
一时摇头皱眉:“不应该啊。”
谈怀玉:“掌柜?”
“是药三分毒,郎君还年轻,这种病更多的是心理问题。”他起身安慰一头雾水的崔吉,然后语重心长地小声劝说同样不知所云的谈怀玉,“夫人,遇着这事,不能一味唉声叹气。”
谈怀玉登时反应掌柜是把她们当成了夫妻,连忙高声解释:“他是我侍卫。”
“那你们买这阿|芙|蓉作甚?”
“那是阿|芙|蓉?”怀玉大窘,脸腾地变红,连忙扇着小扇取凉。脑中想起在萧阳时徐自南曾讲过阿|芙|蓉有毒,却能敛肺止咳,涩肠止痛,在民间还可用来壮、阳。
不知崔吉是否通医术,她想到他跟某人有几分相似,背后如同多了一串阴凉的目光惊得她头皮发麻。
她身子微僵,不敢回头:“阿吉,你先出去。”
崔吉得令,迅速逃离现场。
谈怀玉在药肆中乱逛小会儿,逐渐稳定心神:“不知掌柜能否让我看看那药?”
“只看不买,那可不行……”话音未落,掌柜余光发现怀玉颇为上道地递来碎银,乐呵呵接过后,麻利地打开拣药抽屉。
她瞥了眼小团棕黑色的圆饼,靠近微嗅。虽说确实是阿雁身上异香来源,但明显比满春苑少了一味香药。
“上京还有其他药肆卖此药吗?”
“有三家,一家宫中专用,百姓不得购买;一家定价极高,常人难以负担,仅有我们家定价最为合理。”他一顿,悄声道,“毕竟这东西有毒还会上瘾,稍微不慎恐会惹上诉状。”
“南瓦的满春苑可曾来此处买过阿|芙|蓉?”见他给出肯定答案,怀玉又问,“那掌柜可记得她们在贵店买了什么香药呢?”
“顾客隐私,恕不透露。”掌柜转身向里,谈怀玉不依不饶地接连加了几锭银子,他这才笑嘻嘻地从台案下方掏出个方子。“确实不能让姑娘看,但我能读给姑娘听。”
“多谢掌柜。”她暗笑,陈浮确说得对,银子果真是个好东西。
他清了清嗓子:“沉香,檀香,苏合,郁金,还有阿|芙|蓉。”
怀玉皱眉:“没有别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