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谈怀玉!”
中堂昏黄的灯火映照在女人红肿的脸上。她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披散湿发,状如鬼魅。
“是她用计引诱我前去,开门便见弘策躺在床上,刚一凑近却被她用箭射伤,接着就给我下了药!我平常对怀玉那样好,不曾想她如此恶毒。”瑛娘忍着腰后剧痛,伏在冰凉的地面扯住谈启忠的裤脚,“启忠,你得替我做主啊。弘策可是我的亲侄儿,我怎么可能……”
“住嘴!”谈启忠一脚撇开瑛娘的双手,咬牙道,“你可知那旁边就是襄王世子的仆从!我这张脸真是让你丢尽了。”
“你若不信,大可不必请来大夫替我和弘策处理箭伤。”瑛娘恳切道,“我知道你会相信我!”
谈启忠怒极,指着瑛娘劈头盖脸地骂道:“相信又如何?不是相信又如何?关键是那房门大开,一眼就可见一个有夫之妇与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子倒在床上,里头都是稀稀拉拉的血迹!若不是我抢在众人惊醒前带走你们,声称你们遇袭受伤,还不知道事情会闹到怎样地步!”
……
“先把他弄醒。”坐在上方的谈孙氏轻指躺在地上的宋弘策,接过身边王嬷嬷递上的清茶压了压喉间痒意。“怀玉还没醒?”
家仆得令,噼里啪啦地朝仍在昏迷的宋弘策甩着巴掌,直到油光水滑的脸上开始红肿,他身子动了动,紧接便是一盆凉水浇了上去,他顿时有了大动静。
“儿子这就派人去催一催。”
谁知这一催,倒是催来许多闲杂人等。
“怀玉高烧未退,怕是不能朝母亲问安了。”杜笙欠了欠身,“不过我带来了怀玉的贴身婢女青琐。”
“你既是怀玉的贴身婢女,想来也清楚怀玉的行踪。”谈孙氏拨动茶碗的手一顿,“她昨夜可曾离开厢房?”
青琐跪答:“奴婢不知。”
“不知是何意?”
“奴婢记得丑时刚过,方走至庭中便被人打晕,醒来天正破晓,小姐也躺在床上。”青琐一五一十地复述。
“被打晕了?”谈孙氏目光一凝。身边王嬷嬷立即会意,检查青琐了伤口,确认无误后点了点头。
谈启忠问:“昨夜只有你一人值守?”
青琐不敢抬头,双手紧攥衣袍:“……回家主,仅我一人。”
“她是拿着绑在小臂上的梅花袖箭射伤我和姑母。”宋弘策悠悠转醒,费力地撑起身子,“又故意取下暗箭,引起姑母姑父的猜忌。”
谈孙氏轻轻挥了挥手:“既如此,王嬷嬷,寻几人去怀玉厢房搜搜。”
“不可。”青琐制止为首家仆,又瞥到谈启忠横眉冷竖,一时泄了气,“小姐高烧不宜惊动。”
“姑娘放心,老奴不会惊扰姑娘。”王嬷嬷笑道,“此行是为了证明六小姐的清白,若姑娘执意阻拦,倒显得做贼心虚。你说是不是?”
一直沉默的杜笙拉着青琐站了起来,笑问宋弘策:“我记得宋公子理应夜宿仪园,可你昨夜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东南角的阳善苑?”
“谈怀玉传信邀我在那一聚,说是有要事相商。”宋弘策面无表情地说出提前对好的串词。
杜笙问:“信呢?”
“烧了。”
“那瑛姐是如何去的?”
“怀玉一封信就骗我前去,书信看过即毁。”瑛娘嘴唇苍白,泣不成声,“笙娘,你可要替姐姐做主啊。怀玉幼时就斤斤计较,不曾想长大后半分未改,还变得如此恶毒。”
“宋公子和瑛姐相继摧毁信纸,那可真像是约好了般。”杜笙说着似是而非的话,瞧见谈启忠和谈孙氏一同皱眉,不由轻笑。
“是否怀玉所为尚未有定论,瑛姐这话说得太早了。”杜笙温笑,“老夫人既然派人搜了怀玉的厢房,索性也派他们去搜一搜瑛姐和宋公子的厢房。这当然也是为了还二人清白。您说是不是?”
谈孙氏有些不耐烦地招手:“搜。”
杜笙当然知道不能从二人房间寻到赃物,此举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瑛娘还在哭哭啼啼地诉苦,只是宋弘策跟药效还未过般呆愣不已。他忽然在暗处扯住瑛娘的衣袖,悄悄指了指字画上的“冬”字,她默默点头示意早已安排妥当。
等到新砌的茶凉,一群家仆终于前来复命。
“回老夫人,我们未从夫人和宋公子房里搜到赃物,但却从六小姐房里搜到这个东西。”为首那人将不知从何找来的袖箭递给了王嬷嬷。
嬷嬷仔细查看,回道:“确实是梅花袖箭不假。”
“这怎么可能。”青琐盯着蹙眉不语的杜笙。昨夜崔吉抱着小姐回来后,她立刻取下它将其转交给杜笙的贴身婢女沐儿,并请沐儿放回原处。
杜笙淡定又问:“怀玉的梅花袖箭上刻有名字,不知此物上可有?”
“是否当真有名字我们尚且不知,就凭这东西是从怀玉房间里搜出来的,它就与怀玉逃不了关系。”瑛娘目光瞥向坐在首位的谈孙氏,“笙娘莫不是在怀疑老宅家仆手脚不干净,有意冤枉怀玉?”
杜笙开口:“自然不是。”
谈启忠略微提高声音:“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想要怎么狡辩?”
“大哥,我们并未狡辩,仅是陈述事实。”杜笙垂手而立,“这一切得等怀玉醒来,才有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