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怀玉望着前方如胶似漆的背影,头痛欲裂。
他们总是那么轻易放下过往,留她一人守着阿娘难产的记忆停在原地。
视线慢慢模糊,心像是被巨石强压着,喘不过气来。
青琐看着怀玉毫无血色的脸,知她犯了病,忙吩咐人拿药。
怀玉幼时读过一些医书,奈何书上对此病毫无记载,只能通过药物缓解剧烈头痛。
虽说是药三分毒,可谈怀玉这条命是别人强行替她续上,自然不能辜负。
她服了药,扶着门框慢慢起身。
“走吧。我们去找谈怀安。”
接着,青琐找出一套靛蓝长袍。
“阳和坊本是高家名下赌徒寻欢作乐的场所,往来皆是富商,鲜少有女子入坊,为了以防万一,小姐还是换上男装。”
两人换好衣服,上了马车。
不多时,车外人群来往喧闹,谈怀玉挑起帷裳。暮色低垂,夜风徐来,街上一片繁荣喜热。
“小姐,到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停在坊前,引得路人驻足,纷纷心想是哪家不知死活,又来阳和坊来闹事。
两个守卫满脸横肉,壮似石山,微微俯视着身单力薄的谈怀玉。
“公子有何贵干?”其中一个壮汉皱眉。
谈怀玉懒得废话:“我来输钱。”
明眼人都能看出是一群侍卫簇拥两个穿男装的姑娘。
虽说赌行隐规,凡是女子与未满十五的男子,皆不得入坊。但大多赌坊对着男装的姑娘佯装不见,又听谈怀玉冒出这么几个字,不由一乐。
另一守卫道:“公子如此爽快,不知如何称呼?”
“谈。”她一顿,“谈笑自若的谈。”
“谈公子,小侍卫,请。”两位守卫互相对了神色,驱散了围观百姓,又对谈府侍卫道,“其他人还请暂留此处。”
两人入了阳和坊,怀玉回头见门口只余一人,想来另一人应该是上楼通知管事去了。
她收回视线,观坊内极具奢华。
夜明珠,象牙雕,琉璃案,处处皆是繁复的雕饰,隐隐幽香难掩四周躁动狂热气氛。
青琐却是为了难:“这么大的地方,公子会在哪儿呢?”
“谈怀安不足十五,胆小怕事。而大厅人来人往,便于脱身。或许此刻就藏在那群人之中。”
怀玉拉着青琐径直上了阶梯,蹙眉俯视楼下正喧哗闹腾的人群。忽地像是感受到有人的目光,抬头而望,见到了对面二楼摇晃的窗棂。
听闻高家公子与襄王世子交好。若世子在此处,难保他不会出来找麻烦。看来还得速战速决。
那边陈浮确与高成耀二人刚听完守卫通报,得知谈怀玉来了阳和坊。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陈浮确正打算放下窗户,恰好瞧见谈怀玉青丝束冠,身上穿着靛蓝素面杭绸长袍,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撇了撇嘴,转身打开面朝长街的窗户。
高成耀幽幽开口:“左右闲着也是闲着,既然谈姑娘来了,何不邀她上来一聚?”
“算了吧。”陈浮确双眸微眯,慢条斯理地重新坐下,“如今还未入冬,高公子就烧着火炉。别人只当你弱病缠身,怎敢上前叨扰?”
此时,对面青琐指着离出口不远的地方:“是公子。”
两人转而向下,绕过重重人墙,缓慢移至谈怀安的身后。
“谈怀安。”
听到熟悉的声线,谈怀安不由一抖,僵硬地回身,见谈怀玉着男装,机灵改了称呼。
“大哥,怎么来了?”
“抓你回府。”
“公子正欲下注,可不能坏了规矩。”一位长相可人,乌发间插了几支素簪的女博头派人拦住两人。
“此刻真是动不了身。”谈怀安悄声恳求,“我欠了银子。”
“你!”怀玉咬牙闭眼,“欠了多少?”
谈怀安缩了缩脖子,伸出一根手指:“五十两。”
“坊中不允赊账。”青琐一惊,“这上哪儿去找这么多的钱?”
谈怀玉伸手暗中掐了把肇事者的前臂,谈怀安吃痛低呼。
她看向桌面,脑中想到一个法子:“这是在赌什么?”
“猜点令。”
这时,一侍卫从楼上匆匆跑来,在女博头耳边密语:“东家有令,不惜代价,拖住她。”
听后,女博头嫣然一笑,让手下退去。
“公子来一局吗?”
怀玉眼珠一转,以退为进:“不来。”
女博头目光掠过约莫一群十一二岁的几个公子,最后落在谈怀玉面容上。
“想来公子也是头一回来我们阳和坊。不妨换个简单的赌法,赢了,一笔勾销;输了,补上缺钱。如何?”
“不如何。”
“公子,她都这样让步了,你就玩玩吧。赢了,就赚了;输了,也不亏。”一个笑嘻嘻的托儿连声附和。
“对呀,公子。阳和坊开业以来,就没遇到这等好事呢。”旁人被托儿带动情绪,早已按捺不住看热闹的心,接二连三地在怀玉耳边劝说,“我们可是求都求不来呢。”
谈怀玉笑而不语,推着谈怀安提步向前。
“五成。”女博头起身高呼,“五成即可。”
有趣,不想博头这么沉不住气。
她仰头见报信侍卫重回了二楼,似想到什么,顿足笑应:“规则我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