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浮确坐在案前,面上风淡云清,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双耳盏碧玉杯壁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
“不去看看吗?”高成耀打开槅门看着楼下盛况,“谈姑娘正跟我家博头对赌。”
“不看。”
“行。”高成耀唰地打开手中折扇,“你不去我去。”
“废话真多,要去就去!”
“行。”高成耀出了屋子,俯视乌泱泱的人群。
他招来掌柜:“相关账本销毁了吗?”
“东家,凡有涉及,尽数消除。”
高成耀点头:“通知阿雁一声。”
他凭栏而看,见谈怀玉身后立了几位少年,不由皱眉。
阿雁接过命令后,渐渐安定,问:“那公子的规则是?”
见博头神色和缓,谈怀玉更是肯定心中想法。
高家树大招风,本就引得商户不满。若她四处宣扬高成耀不顾行规,商会在借机生事,之后,这阳和坊便成了众矢之的。
她轻笑:“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没人留意到谈怀玉身边跟着的小侍卫自打二人做赌之时已不见踪影。
“阿雁。”
“三局两胜,如何?”见阿雁首肯,她略微思忖,“不知姑娘擅长什么?”
阿雁未语,倒是身边看客替她高声回答。
“道上谁不知道阳和坊的阿雁姑娘擅长骰令啊!”
谈怀玉点头:“第一局,若姑娘能扔出我口中的数字,就算姑娘胜;否则,我胜。”
此话一出,人群立刻激动万分。
且不说一个名不见传的公子向博头下赌,还是以博头的看家本领做赌。
这不是铁定要输吗?
阿雁双眉拧成一团,抬眸见二楼栏杆处一位公子微微颔首,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局上:“确定?”
谈怀安悄声在怀玉耳边劝说:“阿雁擅长骰令,还是换个法子吧。”
她暗中在谈怀安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低声道:“本以为你会让我补上缺钱,直接回府。没想到你当真这么爱赌。”
谈怀安忍住剧痛,他身边少年见谈怀安吃瘪生怕牵扯自己,皆是噤了声。
“确定了。”谈怀玉面无表情,“扔个十二点吧。”
阿雁得令后,无名指的指甲盖顶着两个四点朝上的方正骰子,拇指和中指分别捏住紧靠的骰子两端,食指稍稍用力压着侧面五点,手腕一动,两个骰子跳到低空,瞬间落到桌上。
毫无疑问,两个六。
阿雁:“公子出师不利,这第一局你输了。”
谈怀玉唇边扬起一丝笑意,似乎毫无意外。
“感谢阿雁姑娘送来的六六大顺。”
众人一片哗然。
输了还这么高兴,这人怕是有病吧。
“谈姑娘输了第一局。”楼上高成耀适时转播复述。
屋内陈浮确咬牙道:“你看就看,别影响我。”
“嘴巴长在我身上,感慨一两句都不行啊?你既不想听,把耳朵给堵上不成吗?”高成耀轻笑出声,意有所指,“没事多找找自己的问题,别把什么都赖在旁人身上。”
陈浮确翻了个白眼,这是拐着弯说他把自己的错赖在谈怀玉的身上。
“你根本就不懂。”
“真不来看?”
“不去。”
话虽这么说,坐在扶椅上的陈浮确控制不住地竖起耳朵切切听着楼下动静。
也怪他心肠好,两人毕竟有过几面之缘,如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输了,他还是会替她感到丢脸和尴尬。
高成耀余光瞟着陈浮确思之入神,一只耳朵却悄悄偏向喧闹的方向。
他笑骂道:“死鸭子嘴硬。”
正巧楼下传来骚动,原是谈怀玉讲起了第二局的规则。
“阿雁姑娘取你身上我能见的随身物品,盖在盒下,若猜中,则我胜;猜不中,姑娘胜。”
阿雁听后皱眉,见谈怀安欲制止:“公子先与同伴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不知人群之中是谁先叹了口气,随后响起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他已经输了一局,若这局再输,那可得补上二十五两。二十五两够买好几个下人了。再说他输了的话,这面子之后怎么挂得住?”
“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这完全就是凭运气啊!”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此乃射覆。依靠占卜来推算盒下之物,在宫里是专门被用来考核天文郎的法子。”
谈怀安听到身旁人讨论,不由喜出望外,只当是能补上差钱。
“大哥,你会占卜?”
谈怀玉:“一点。”
围观看客齐齐吸了口凉气,摇头直道又是场必输局。
谈怀安适时阻止众人此起彼伏的哀叹。
“大哥,我们换一个吧?”
谈怀玉没说话,却听一位锦袍少年嗫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