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早,我们准时去小松家接栗子。
我在导购的推荐下买了“妈妈参加家长会必买”套藏青色裙装,戴上珍珠耳环,还穿了最讨厌的肉色丝袜和高跟鞋。为了增加点夫妻间的氛围感,安室透也穿了套藏青色西装。我俩站在人家家门口,摆上预先练习过的慈父慈母表情,笑得像两个伪人一样。
栗子看着我们这对伪人爸妈,小眉头熨都熨不平,但对研学活动的期待让她决定将对我们的不满轻拿轻放,以免影响快乐的心情。于是她背着双肩包挎着小水壶走在前面,对我们说“走吧!”
我看着她梳得油光水滑但发尾依旧卷曲的辫子,虽然我们三个人都各自努力,但其中任意两两对比都毫无相似之处,黑皮的爸,绿眼的妈,卷发的娃,我们就像银河系联盟为了政治正确特意从三颗不同星球摇人拼出来的样板家庭,门口要贴“星河共融·血脉相通”标语的那种。
问题不大,米花市民虽然杀人很猛,但智商都不高,莽夫罢了。我暗自思索着,在这片土地上除了柯南应该没有人能识破我们的伪装,那只大版黑鸡和怪盗海鸥当然也没有理由来参加小学生的研学活动,排除掉这几个人就安全了。
然而谁能料到我们的噩梦就从一声“哇,那个孩子的父母好年轻耶,步美也想要这么好看的父母!”开始了。顺着她看过去我们就看到了斑秃小胖子、雀斑小瘦子、高冷小美女和眼镜小矮子。眼镜小矮子的眼神里盛着满满的“你们居然有孩子了!”震撼情绪。
原来无奈的感觉就像是肚子里塞满了湿棉花坐过山车向下俯冲。
是了,这次研学活动是三校联办的,其中就有帝丹小学,所以他们几个出现一点也不奇怪,怪只怪我们疏忽大意了。我撑着额头叹气。
柯南一把拉过安室透,附在他耳边嘚啵嘚讲了阵,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然后漂亮的嘴唇吐出了魔鬼一样的几个字——是的,我们是有一个孩子。
窒息了老铁!虽然我是个身处犯罪组织的坏女人,但我罪不至此。
或许是实在无法直视着我的眼睛继续说这样的谎话,他拉着柯南测过身去又说了几句,这才缓缓起身。
“你跟人家小孩说什么了?”我凑在他脸边,表情温柔,声音狠毒。
“嗯?你就放心吧,我跟那孩子说好了,不会露馅的。”他搂过我的肩膀低头笑眯眯地说,演得一副和和睦睦的样子。说话间,他眼神一转:“啊,那个是野宫瑞人吧?”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从黑色宾利上下来一个贵气又优雅的男人,剪裁合身的西装衬出笔挺的身材,眼窝消失的脂肪和隐约可见的鱼尾纹只是让他看起来更加干练,这简直就是个按着“风韵犹存”变老的典范。
我赶紧找来栗子,蹲下来跟她说:“你看到那个包上挂着咸蛋超人钥匙扣的小男孩了吗?就是他,一会儿去找他玩哦。”
栗子不紧不慢看了眼,把头一扭:“我要和光彦玩。”
小雀斑男孩摸头傻笑。
早知道这小孩是块硬骨头,她不乐意干的事情天王老子来了都没法按着她的头干,我只能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哄骗到:“那你就跟光彦一起去找他玩嘛。”
安室透看我搞不定,也蹲了下来,帮她理了理衣领,我们此刻看上去就像一对在哄小孩的正常父母。
“可是栗子之前已经答应过了哦,我知道你是个乖孩子,所以...”
“我怎么样都是乖孩子。”栗子睥睨到,言下之意是我乖不乖用不着你来说。
看看,这孩子原生态的反PUA免疫力是多么的强壮。
“你是不是乖孩子我倒无所谓,不过你不是说你在学校有很多小弟的吗?我建议你可以趁这个机会收几个外校小弟,进一步扩展业务。”我循循善诱。
栗子面露思考的神色,转头看了看光彦。她在计算她今天收获的第一个小弟。
“那我就再收几个吧。”
听到这句话我和安室透才松一口气,互相交换了个“得救了”的眼神。
“好啦,各位小朋友和家长可以上车了,我们现在人已经到齐了。”领队老师拿着签到册站在大巴门口朝我们说到。
***
这次研学的主题是学习日本传统手工艺,目的地的第一站是金泽陶艺博物馆。
博物馆体量不大,走得是小而精的路线,透过连廊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还有个传统日式庭院。虽然是周末但这里并没有料想中的人潮涌动,很适合学校来溜娃。
领队老师和博物馆讲解员走在前面介绍陶艺的历史,小朋友们乖乖听着,我望着被窗外绿植染出斑斑绿色光影的墙面心里只想出去玩。转头看安室透,他倒是听得很认真,我俩一下就拉开了班里专心致志的好学生和永远在神游的垫底生般的差距。
天知道我为了抑制住自己做出打呵欠这种在博物馆里不礼貌的行为付出多少努力,我又需要来杯咖啡了。
边上的一家人站在大陶罐前,爸爸大概是讲了些什么,妈妈十分氛围组地捧场小声惊呼“爸爸好厉害哦”,小朋友也仰起头一脸憧憬地望着边说“哪里哪里”边挠头憨笑的爸爸。我琢磨着我们“这一家人”是不是太冷漠了点,但看着身边这两个人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互动,算了,每家有每家的氛围,我们是独立之家。
参观完展览,接下来是陶艺体验课。体验课在庭院里的玻璃花房上,讲解员推开门带大家穿过庭院。院子里多是些低矮的植物,但高低错落,和建筑与院墙互相装饰相得益彰。先前去时雨外公家的时候我很喜欢那边的后院,现在倒是更喜欢这里,果然东方禅意风更适合东亚中年宝宝体质。
我想着先去边上看看,反正这么点地方人也走不丢,晚点再赶过去就好,结果刚掉队几步就被安室透不着痕迹地一把抓过去。他牵住我的手,斜过来一个告诫的眼神。
我抽了抽手,但他抓得太紧了,我们临时买的对戒在他掌心里磕碰着。我瞪了他眼:“老夫老妻的了,干什么呢,孩子她爸。”
他不甘落后:“一把年纪了,不要乱跑啊,孩子她妈。”
每次意见不合都是以我妥协告终,在一些工作习惯方面他古板的就像七十岁老头,一点都没有我们组织的松弛感。我很烦,但是干不过他,只能小声逼逼:“你是两岁的秩序敏感期吗?”
“比你成熟一点。”
前面的家长带着孩子纷纷入座了,他不着痕迹地推着我挪到了野宫瑞人父子边上的座位。我们像任何一对普通的家长一样,在实现与左邻右舍对上的时候内敛地微笑颔首打招呼,然后辅导孩子按照陶艺老师教的内容捏陶土。
在手工这种事上多半是女孩子更得心应手一点,栗子拿过陶土就知道要怎么做。这点我很佩服这个小孩姐,她做什么事都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个世界在她眼里似乎没有难关。
“哇,步美你做得好可爱!”斜对面的光彦惊呼出声。
脸圆圆的小女孩掌心捧着一只小兔子,小兔子比例正好,憨态可掬,我有点惊讶一年级的小朋友手工能力居然这么强。
“好可爱哦。”我也由衷感叹到,又对光彦也顺口夸了夸,“光彦也很厉害,这是老鼠吧?”
孩子脸上灿烂的笑容只维持了一秒就垮掉了:“这...这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