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朕旨意,萧卿家为国举贤,忠慎明敏,甚得朕心,封明安伯。”朱祁镇格外大方,给了萧景一个爵位。
萧景欣然接受,“陛下洪福,我不过是顺应天意。”
朱祁镇指着萧景大笑,“你这个滑头!”
忽然面上泛起一阵潮红,呼吸急促,朱祁镇打开桌上锦盒,就着桌上温热的茶水,服下一枚红色丹丸。
“道长说了,陛下服了丹药忌大喜大悲。”福生为朱祁镇轻顺背部,语带埋怨。
朱祁镇片刻便缓和下来。
“知道了,我不是一时高兴么。”
朱祁镇偏头看向萧景,“尚清道长的九转金丹炼出来了!萧卿家,我赠你一丸。”
萧景咯噔一下,这丸药他可无福消受,头低低地埋了下去。
“陛下,金丹珍贵,我不敢领受。”
“既赠你就接着,我若有缺,自会请尚清道长开炉再炼。”朱祁镇眉毛一横,做出不容推辞的姿态。
萧景只好叩头谢恩,颤抖双手,接下这烫手山芋。
这东西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朱祁镇是在给他出难题。为了大计,他吃一口,应该,大概是不妨事的吧……
按理为表忠心,他应该当场服下,但萧景口中艰涩,实在张不开嘴。
好在朱祁镇不在意。
谁知紧接着又开口了,“若日后,再有多的丹药,我给你留着。”朱祁镇自认慷慨,自己得了机缘,还要带上亲信。
“陛下——”萧景颤抖着身子,泪眼汪汪,与朱祁镇相对,两人眼中俱是深情。
萧景心中暗骂,谁知道尚清老头在这里面放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朱祁镇自己吃就是了,少来祸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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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到府中,萧景的脸冷了下来,把锦盒塞管家手中。
“大人,这?”管家捧着锦盒左右为难。
“这是陛下圣恩,当然是供奉在祠堂里。”
锦盒被规规矩矩地放在祠堂高处。
萧景上了一炷香,恭恭敬敬。
后来,萧景听说李贤也得了一颗。
他只能祝祷,李大人身强体壮,百毒不侵……
自此朱祁镇的丹药消耗越来越大,面色也愈发红润,有时甚至显得有些诡异。
众人皆不敢言,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显出“回光返照”四字。
萧景默默数着日子。
除夕宫宴,因朱祁镇授意,办得极盛大。
满朝文武尽数在此。
萧景得了封爵,位子靠前。
文臣那边窃窃私语,目光异样,唯李贤饮酒吃菜。
大明除宗室,外姓以军功封爵,萧景是个异数,举荐道人封爵,这是最不体面的方式了。他们本就对尚清进献丹药不满,得知是萧景背后举荐,萧景二字在清流眼里与佞臣无异。
萧景脸皮厚,不理会这些只会纸上谈兵的酸儒,大口喝酒吃肉。
几个年轻的翰林眼中染上愤恨之色,正待拍桌而起,却被李贤一个眼神逼退。
萧景依旧吃得正香,时不时侧头欣赏歌舞。
朱祁镇这时抛下了一道惊雷,“朕要封尚清道长为太子太保,赐‘真人’号。”
座下一片哗然。
“真人”封号是惯常封赏道士的,众臣不在意,太子太保虽是虚衔,但素来只给朝中重臣,给一个道士,算什么?
“陛下三思,封赏尚清道长难以服众。”这是委婉劝说的。
“尚清既不曾造福百姓,又不曾平定边祸,有何功劳得以封太子太保?”不平的。
“臣等不屑与一荒蛮道士同朝!”
……
“肃静!”
朱祁镇的脸挂上了厚重寒霜,“尚清于朕愈疾有功,如何不是有功社稷?尔等不必多言!”
“陛下三思!”有人跪下了。
“今日除夕,朕不愿见血,若再有人执迷不悟……”
朱祁镇箭似的目光,扫视众人。
跪下的人被同僚拉起。
宴中只余细微的衣袍抖动之声。
“时值新岁,臣为陛下贺!”李贤突然举杯。
“愿陛下长乐无极,仙寿恒昌。”萧景同样举杯。
朱祁镇大悦,满饮一杯。“奏乐!”
乐声再起,舞姿婀娜,一派盛世繁华之景。
出席后,漫天的弹劾折子几乎要将萧景淹没,弹劾尚清的更多。
朱祁镇皆按下,为震慑还贬谪了两个上折的官员。
此后他日日早朝从不拉下,还纳了新妃。
弹劾的折子逐渐减少。
正月过了一半的时候,宫中忽然传来沉闷钟声,连绵不绝。
萧景惊起,侧耳细数
——整整108下!!
深吸一口气,抬头,挤出个瘆人的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