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我做什么,太子只管吩咐!”萧景的手指划过远处诚安的脖颈。
朱见深于萧景是不同的,哪怕他成了大明太子,他也始终忘不了上元节的那个馋一碗元宵的小哑巴。
有的事情,他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不用。”
朱祁镇淡定摇头,松手放出一箭,正中靶心。新换的弓果然更加合手了。
两人上马练了两圈,诚安就催促着朱见深回去听学,嘴上说到是,太子出阁讲学的时间短,得多补补,实情究竟如何萧景也不知道。
朱见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诚安报给朱祁镇。
朱祁镇的病情时好时坏,为此还发落了一个太医。
朝廷众臣嗅到了空气中的动荡,上朝都缩着脑袋,有事说事儿,争端都少了。
天愈发冷了,人仿佛被冻住,行动迟缓。
腊月十九是萧景的生辰。
因朝堂紧张,萧景打算只让厨房晚间做碗长寿面,这时节得低调些。母亲和舅舅远在南京,已经托人捎了生辰礼过来。
晚间,萧景回府,里面冷冷清清,漆黑一片。宅子大,只萧景一人住,自然没有人气,好在他在府中时间不长,已是习惯了。
他坐在堂上,随手拿起一卷兵书,捧着读,估摸等了小半个时辰,长寿面还没端上来。
萧景腹中轰鸣。
“去看看刘婶今日怎么回事?”萧景视线依然停留在书卷上,吩咐堂下小厮。
“萧萧!”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太子殿下?
萧景放下书,左右四顾,堂前灯火依次亮起,朱见深提着灯笼,踏光而来,噙着笑。
“萧大人,生辰如意,愿岁岁欢喜,早登三台。”
朱见深句句饱含温度,眼中倒映着烛火,是满腔的诚挚。
萧景先惊再喜,心头涌起暖流,眼睛湿乎乎的。他相信此刻的朱见深的真心。
“这是给萧大人的贺礼!”朱见深递过手上一直捧着的木盒,再一挥手底下人摆上满满一桌的酒菜。
一道道菜品端上来,萧景目不暇接,“殿下都记得呀?这道酥鸡是你那时最惦记的,非让我带进宫,可把我烫得不轻。”
“还有那道水晶糟鹅掌,是王记买的吧!他家做的就是比宫里好吃,不枉我们吃了三回……”
萧景越说越兴奋,眉梢眼角都荡漾着笑意。
最后端上来的是一碗圆滚滚的饺子。手法像是——
这是母亲做的!朱见深派人去了南京。
萧景转头,眼里都是朱见深的模样。朱见深微微低头,耳朵泛红,左右手食指搅在一起,声音却不弱:“你再看看贺礼。”
“这就看!”萧景轻轻打开盒盖,里面是枚田黄石印章,如蜜一般莹润,就是刻得有些粗糙。
“你刻的?”
朱见深点头。
萧景这回连头发丝都染着笑意,“试了很久吧,多谢殿下。”
朱见深目视萧景,睫毛颤动,手轻碰着荷包里棱角分明的硬块。印章是一对儿,他课业不轻,连着几日硬挤时间刻的,差点还误了讲学时辰。
萧景对着朱见深湿漉漉的眼睛,忍不住手痒,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身后太监见怪不怪。
“等会儿,还有人来。”朱见深口吻带着炫耀,像只欢快地摇晃着尾巴的小狗,稍后又垂下眼。只是宫门关得早,他该回去了。朱祁镇看得紧,他也是好不容易找出的空当,不能耽搁太久。
“殿下的心意,我都记着。今日殿下能来,我就是万分欢喜了。以后的日子还长,先回宫吧。”
“好——”朱见深艰难地张口,他不想走,但是不得不走。
门外候着的小太监神情已染上焦灼,频频回头。
朱见深只能避着人离开。
“萧大人!”
“佥事大人!”
“萧兄!”
院子刚刚安静下,还未来得及伤感,一连串的呼唤从门外传来。
打开开门,武英、周子光、满江站在一旁,另一侧还有个遮遮掩掩的逯杲。
“快进来!”
“你可真不够意思,想一个人过生辰呢?”
“就是,要不是袁大人来信,我们都还不知道呢!”
……
萧景心下明白,袁彬刚给萧景写了信,不会是他,这些都是朱见深的安排。
生辰过后,情况变得更严重了,朱祁镇听了些风言风语,朱见深竟不能常见到朱祁镇了,三五回请见往往只答允一回。
讲学的大臣遇着朱见深都不敢多说,讲完经筵,逃似的离开。
有一日,朱祁镇突然问萧景:“萧卿家,太子是不是想坐龙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