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这不是……”玛丽安娜很想表达“羊入虎口”这个意思，却没能立刻组织好语言。

“没错，这就是。”瑟莉斯拉十分肯定地说，“如果我是她呀，肯定会盛大招待，然后……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地头蛇肯定会充分利用地主的便利做很多她能做的事，只要她有这个心——而且，她不止会针对玛丽小姐，殿下，你才是她一直以来的猎物。”

经由小说写作经验丰富作者的这么一说，王太子忽然觉得背后一凉，身上寒毛直竖。他忍不住回忆起堂妹乖巧懂事、温婉柔弱的样子，简直细思极恐。

“殿下，这是你验证人心的最好机会。”眼见阿格里尔还是没有立刻下定决心，瑟莉斯拉扯过玛丽安娜挪到墙角，对着准太子妃耳语一番，问她肯不肯干，有着恶犬千金“恶名”的魔女会成员当即点头，眼神犀利，说这么刺激的事，只要能保证安全，为什么不干。

“看来你最好应下这件事，她的主意或许真的值得一试，能让你直接知道答案并拿到切实的证据。”伊萨克扭头瞅见瑟莉斯拉的嘴角已经咧出一个足够邪恶的弧度，就知道这主意是相当符合魔女会风格的“恶毒”。

“我明白了，这几个月我会密切关注这件事的。”

“孩子，沉住气。”缇莎女士沉稳地嘱咐到，“我能理解你的震惊、质疑与不快，不过，以你姑母争强好胜的性格，能有这样的女儿我丝毫不感到意外。你的堂妹尚能如此沉得住气策划如此令人震惊的阴谋，希望你在接下来得到各种信息回报之后，同样能够淡定应对，我不能每天在你身边给你出主意，你要更多自己处理，找信得过的人商量。”

儿子的堂妹出生在自己意外离开王国之前一年多，因此缇莎女士并不了解公女的成长过程，只能从国王之妹以前的性格窥见公女接受的家庭教育可能是什么。事到如今，缺失了二十多年家庭亲情，以及对丈夫出轨之事相当芥蒂的缇莎女士，已经对王室没什么感情可言，她只希望自己的儿子和儿媳能够像普通夫妇那样生活，便很满足了。呵，要不是旁系血亲三代以内不能通婚的规则还束缚着王太子的婚事，那女人非常有可能想让子嗣与教国亲上加亲。

瑟莉斯拉默默观测着缇莎女士的反应，猜测她可能生气的一个点在于，对方竟然想干涉自己对儿子婚事的安排，以及想要儿子幸福的人生被创得七零八落，这对任何一位母亲都是不可容忍的。瑟莉斯拉对包办婚姻并不会一味反对，当事人觉得幸福就够了，跟青梅竹马感情稳定到结婚生子乃是一桩美谈，你管它是不是包办的呢。

哎呀，蹭着首席高阶神殿骑士的面子就是好，不仅大瓜能吃个饱，事情参谋好了又是卖给未来国王一份恩情，怎能不说一声妙。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你们认为，身为玛吉兰公国宫廷首席大魔导师的‘翠风’，会不会跟公女的阴谋有关联？”在大家都沉默了一小会等待首席会有什么精妙发言之前，瑟莉斯拉忽然想到了很重要的可能存在的影响因素，“首席大魔导师，不仅肩负公国所有的魔法师领导权，教授公女一些本领，维护公国安全和大公一家的安全。最重要的是，她是‘六柱’之一。”

“不好说，但一般而言，你们魔女会的重要成员不太会突然发疯起来，要拿权贵家的事情下手掺和，尤其是这种会开罪教国王室和教皇厅的阴谋。但我觉得，也不保证她跟公女的阴谋没有一丁点、拐弯抹角的关联。先初步调查了再说。”伊萨克说到，“艾斯特，拜托你明天跟他走一趟了。”

“是。”白骑士的回答简明扼要，佣兵团的魔法师也表示我会全力配合。

临走之前，瑟莉斯拉送给白骑士一件挂坠，挂坠上有上次她们一起在拟造地下城里缴获的“记忆水晶”，她对白骑士说，这个坠子上的水晶是可以拆卸替换的。绯红魔女在自家秘书的指点下，改造了记忆水晶，通过在坠子底座上注入大量魔法术式的方式，将外界的影像与声音载入记忆水晶，一颗大约能录存一个小时，远比消耗对方手中无比贵重且用途更多的S级魔石核心要好。尽管这类东西在守护者家里定期是可以产出一些，但终归会消耗很多的高塔魔力还有时间，在一轮血月涨潮期内，能出一两颗就不错了。这份礼物令守护者暗暗高兴，它自己当时也分到一些这类晶体，却没有集中精力像绯红魔女这样改造出如此卓越的效果。

“潜入工作已经很辛苦，我帮不上多少忙，怎么说也得给你送上我手里最好的装备~~”瑟莉斯拉看起来同样兴趣大振，纯纯等着吃瓜看戏，“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既然是参与谋害准王太子妃的阴谋，魔法师提莫西亚推测明天的接头和任务定金领取途中，对方很可能会指名佣兵团里的队长之一，唯一的女性队长，手下有数位女性下属的简娜，他问白骑士能不能试着扮做简娜去应付，自己有短时间内可以改变声音的药水。

白骑士说不需要那种东西，你带我去见见你的队友，我需要知道她的一些谈吐习惯以及个人特征的小动作，等等。

得到了王太子夫妇“任凭首席安排”的同意，伊萨克就指示白骑士放开膀子去执行任务。

翌日早晨，铜芯佣兵团驻地，天还没亮，提莫西亚就将简娜悄悄召唤到了自己的房间，反正两人在宿舍区就住隔壁，平时五位队长关系都挺融洽的，简娜对于提莫西亚在隔壁房间使用传送门的手段感到大惑不解，幸好除了起床气没散之外也没有大喊大叫，直到她看见提莫西亚桌子边上正坐的神秘斗篷人物，起床气才彻底一瞬间散完，连忙谨慎地询问这位神秘来客到底是谁，是那边的联络使者吗？

提莫西亚对她交底，这位是教廷首席阁下的爱徒，幽灵一般的白骑士。

简娜一个激灵，连午睡的困意都吓跑了。白骑士的大名在教国周边早已传遍，何况是佣兵这个行当，那简直如雷贯耳。她连忙辩解：“我们可还什么都没做啊！驻地是隔墙有耳的吗！在隐秘密室里讨论的事情都能惊动教廷的幽灵圣骑士！恳请教廷和王室宽恕我们，我们也不想接那种要命的任务！可我们的团长，团员外加关联者，肯定都在公女的监视之下，胆敢不服从的话，我们连活着离开公国都做不到！”

最后一句让人不怒反笑，白骑士借话反问：“那你是凭什么认为，遵从了公女的胁迫，完成她的阴谋，你们离开公国后就能活着？”

这话将女性队长问住了，她脑子转得很快，或许是求生欲的原因，她明白了白骑士话中的两重音——要么死在公女的追杀封口之下，要么被教廷派出异端审问局的精锐追捕，譬如此刻幽灵圣骑士莅临于此。

她立刻向对方行佣兵致礼——握拳靠近心脏，微微躬身，但又非鞠躬：“恳请北伐的大英雄为我等指一条明路。”

其实她已经明了，除了接受教廷首席武官的指示，佣兵团的安全和前路已经别无他途。

白骑士见状也不废话，佣兵们都是很机智聪慧的，相信这位潜行者、斥候为主职的队长会更机敏，于是伸手拿出一条昨晚仿制的瑟莉斯拉赠送项链的同款，放在桌子上：“从现在开始的数个月内，都是‘假面舞蹈会’时间，我会借用你的身份参与部分行动，而这段时间内，你的同伴提莫西亚会将你随机安放到一个稍微遥远的去处，直到我们来接你，交接身份。交接时间内，我会给你叙述我经历的一切，你必须知晓，同样，你给我讲述我不在期间你经手了哪些要事。初步以王太子大婚婚期为限，我尽可能在那之前确保你们的安全威胁解除。”

“那……这条项链，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没有，只是比较普通的项链。但作为你参与合作的奖励，我会先在上面给充满足够飞行一百小时额度的魔力。如果你配合得好，事情办得顺利，按照恩师的恩许，我可以在上面给你续一千小时。”

简娜听得愣住，渐渐的，她的眼中放出精光来。那还没拿到手里项链立刻比香饽饽都香，比她吃过的任何美食都香。对于经常穿梭各地的斥候而言，上房揭瓦，深夜趁夜色越过各种地形和建筑，加上一点的隐形药水，便是他们行动的完美流程，可上房揭瓦，翻越各种地形都免不了攀爬、淌水、沾染泥土和灰尘以及各种粘黏物附在脚底，逃跑的时候大多数还是要用这双灵敏的脚丫。飞行术要么依赖有水准的法师，要么依赖卷轴，飞行术卷轴是官方限制数量售卖而且必须实名登记的，且用料复杂、卖价昂贵、有短时间的使用限制，飞行高度越高，使用时间越短，哪怕A级佣兵团也不敢使劲造。每当简娜要和提莫西亚分头去进行任务的时候，她就十分不便，忍耐住不用飞行术卷轴，除非用来逃命。况且，遇到对面有硬茬子的时候还不敢飞高，万一对方把自己从空中打下去就彻底完蛋了。

可是！白骑士手里的那串，附带期许是尊贵无比的首席高阶神殿骑士未来的应允，只要能办好事，那便是足以让使用者达成“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存在！她能带着孩子去孩子没法爬上的山顶看她最想看的最壮观的日出！而且今后再也不需要每次单出任务就想念着身边有魔法师的好。遇到难走的地方就飞过去，逃命的时候使劲飞，估计后面的人插着翅膀都追不上……这可是那位与教皇陛下同样尊贵、百年常青的首席阁下的恩赏啊！

此时，这条项链的价值已经超越了团里任何的卓越兵器和甲胄，就算以后不是团里独一无二的，至少是荣耀到可以传家的宝贝，她能无比骄傲地对自己的孩子说，这是妈妈参与了一项隐秘荣耀任务的奖赏，来自那位无比尊贵的大人的奖赏！比什么劳什子公国奖励高级到哪里去了！换句话说，能有几个普通的佣兵团有幸被选中能为教廷服务！教廷有自己御用的好嘛！

“在下领命，愿为尊贵的首席阁下效劳，听凭您的安排。”

白骑士这才将项链递给了她，告诉她，这条项链最大的用处就在于“你没事就戴着它”，招摇过市都行，自然一点，别太过显摆，有人问就说在某处血月设施里捡到的，总而言之，让别人，尤其是监视你的人知道你入手了漂亮的项链，喜欢得不得了，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戴着。

幸好膝盖足够坚强，对方也没有暗示自己真的必须卑躬屈膝，简娜恭恭敬敬甚至有点颤抖地接过之后戴在脖子上，顺手在提莫西亚房间角落的等身镜前照耀一番，眼中的欣喜溢于言表，女人的虚荣以及职业的需求同时得到了极大满足。惹来魔法师提莫西亚一阵柠檬酸的眼神，他着实羡慕得不得了，只好改变眼神为期许，希望白骑士能看在自己通风报信的份上也给相应的，低一点的“任务预付订金”。

白骑士看透了他希望得到一点鼓励和奖励的心，既然放出了一个饵，那么好歹也要给通风报信的人一点点的好处：“如果这次的事件过去，你们在公国待不下去的话，我可以请求恩师，特许你们迁入教国境内居住，在教国境内内卷一下行业现状。前提是，你们必须全力配合这场剧目，并且表现足够亮眼。毕竟，我说了，只是建议，最终裁定……你懂的。”

这个期许不保证能实现，白骑士没有将话说定，提莫西亚清楚地听明白了，可是，在他心里，这仍然是一份相当重要的期许。以北伐大英雄的名声，首席高阶神殿骑士爱徒这个身份的份量，他的建议，教廷和王室不得不正视与聆听。

西部阵营中也分大国小国，除了血愿王室与银钥王室分别受到圣塔莉萨与星愿女神的重视而足以建立起支撑整个阵营的体量相近的大国，其他王国和公国都可以算是附庸国。公国比王国的等级还要低上一等，毕竟初代大公还是由教廷分封的。其他王国是自己画地而治，国格表面上与大国是平等。

冒险者公会、佣兵团公会，即便都是A级，人家在外面肯定是认教国的A级比公国的A级档次高。铜芯佣兵团每年在教国接受的任务数量也是有限的，这是行业潜规则之一。反之，教国和拉克索王国的同行在其他国家可接任务数量……就几乎没有什么限制，国力是一方面，外加业内实力与口碑说话。

白骑士这番话就等于，你们在本国混不下去，凭着你们全力配合的“功绩”，若能获得首席认可的话，他就能指示王宫那边给铜芯佣兵团开个特例，允许团员和家属迁居，并在教国享受教国准国民待遇，且与教国同行享受同等的行业待遇。

这对于公国的冒险者、佣兵来说，是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比起是兜底的保障，更接近一点奖励。以前就算想过，却也觉得难以实现。如今，近在眼前？

既能挽救限于困顿的众人的命运，又能获得更好的就业和生活机遇，这种机会，谁不抓住谁就是大傻瓜，全团的大罪人！

“团长不在，大家一般都会接受我的建议和意见。我会尽量给您我能提供的所有便利。”

“今天要做的第一件事，让她去某个深山老林里钓半天的鱼打发时间，除非你去接她。直到我们从神秘使者那里回来，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尽管这样闲着什么事都不做让斥候女士有些于心不安，看着白骑士要践行他所谓的“假面舞蹈会”，思来想去，或许，信任幽灵圣骑士，自己什么多余的事都不要做，就是帮上最大的忙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