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会因为母亲和弟弟的事可能有转机，而选择脱离五大领主利益同盟吗？”琉赛亚问恩底米亚。

能引起绯红魔女的兴趣，恩底米亚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看起来魔女可能有点门道，若她真是圣塔莉萨转世，或许这事很大概率会办妥：“但凡门有一丝缝隙，都可以试着去撬一撬，这要看她对亲人的爱有多深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恰当的介入点。但我记得血月之力的影响……不好解决。”

“我知道。我也不会对她承诺什么，只看她到底有多么急切，只有爱之切，才能成为最好的交易对象。更何况，她敢不敢拿家族利益来作为交换也还是个问题。劳烦你先预订一下行程，毕竟我们不熟路。比起其他，我更想先见见人，再决定要不要帮忙。”

恩底米亚点头表示我会去做的。

神之子在心中暗喜。

这事成与不成的确难说，自己也不敢保证自己参与的事情是必定完美的，但伊萨亚斯教导过，只要有可能性与介入点，无论如何都要去试，万一成功了呢，就算失败也不必气馁。

经过两天半，瑟莉斯拉的舰船上，成功捕获和处理了二百多吨的鲔鱼和其他海鲜，用于出货的鲔鱼解剖并分装好后，运输舰重新驶向德弗洛。

作为欢送恩底米亚考察回家的一顿饭，瑟莉斯拉专门询问了它能不能吃辣，对方点点头表示还好之后，她用在暗黑船城购买的火锅底料做了一锅红彤彤的微辣口味火锅。

第一次吃这种用辣味打底的炖煮——它的概念中是炖煮，那火红的颜色在它看来像是熔岩烙印地下城的池塘，但香味和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嗅觉，提升了食欲的兴趣。

“你们冬天会经常吃这个吗？”

“从去年才开始尝试的，大家喜欢的话，每周会吃一次，大概。吃了之后会非常暖和与兴奋，一些原本人们不愿意尝试的动物内脏经过这样煮之后，奇怪的味道会消减一些，里面放了很多的香辛料。而且，差不多一锅的料可以连续吃两次，第二次味道更浓郁。”

“那，这次你们北伐艾切王国的时候，有这种形式的炖煮？”

“没，我觉得还不必什么都弄给小王子他们看。他们有普通的海鲜炖煮就行，这已经是在以往行军的日常上破例了。”

“真好吃啊，我还从来没试过用十来种香辛料和蔬菜做的蘸料，有种随心所欲的感觉。”

“你是神明唯一的子嗣，想吃什么应该都可以啊？”琉赛亚大惑不解。

恩底米亚摇头表示否定：“因为父神认为我体质虚弱，不能什么东西都吃，吃坏肚子很不好维护，因此食物和饮品都是限定的。”接着，它大致陈述了平日里都吃些什么，听完之后，瑟莉斯拉这边所有人都露出了“几百岁的龙要吃一辈子儿童餐吗”的极大困惑表情。温室里的花朵恐怕也不是这么“精心呵护”吧？

“即便是工作需要，确认民众的食物质量和口味，给我的都是一点点的特供品尝，一方面是下面的讨好上峰，不敢得罪我，一方面是真的怕我吃出个消化不良，他们带担不起。我的身体真有那么脆弱吗……现在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了。但我唯一清楚的是，底层的民众所能吃到的，比给我的差太多。”

“……难怪，集市上那些人即便可能是第一次见到你，他们都表现得非常热情，似乎很相信你会带来荣景之象。然而受你指挥的那些官差看起来很怕你。”瑟莉斯拉端着饭碗陈述自己的观感和小小讶异，“我一开始以为，神之子是很骄傲乃至傲慢甚至天天端着架子的那种家伙。”毕竟大祭司都是那样的。

“你的后半句倒也没有错。如果不端着架子，就无法镇住官员，他们会忘记父神的威严和权能，会做出更多难以想象的离谱事。民众不过是基于历史对我有信任感，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对他们不由分说地一律和蔼。我希望能保障他们活下去，活得尽可能好一点，但我绝对不会放任何惯坏任何人。”

“呵呵，这样挺好，小伙子，我认为你的理念没有错。”

能得到死神本尊的夸奖，恩底米亚稍微愣了愣，有点小开心：“谢谢。”

“只可惜，你没有一个好身板。”咏风者又给自己的碗里夹满了菜和肉，仿佛在暗示什么，“不然的话，你不必每次醒来的时候都是在收拾烂摊子。”

“……这是我的职责。”恩底米亚没再接死神的话，“没法逃避，也不可以逃避。”

瑟莉斯拉忽然记起了一件她比较在意的事，询问恩底米亚，听说你们那乌烟瘴气的朝堂将白骑士气走了，后续处理是怎样的。

“那个嘴瓢的，被派去滨柃城了。犯了错，就让他自己去填该填的坑。兴许，眼下正在寒风和苦恼的现状中挣扎吧，是死是活都由他自己决定。”

绯红魔女明白，白骑士不奢望也不稀罕来自德弗洛那些傲慢官员的道歉和赔礼。与其被虚伪的道歉污染耳朵，浪费时间，不如让这些家伙去体会执行任务的人的辛苦与酸楚，这样，即便不能让受惩者真心悔悟，作为惩处也相当合情合理，比关在牢里还要管一口吃喝什么都不做更合适。正好给朝堂百官们做个“表率”，谁觉得伊萨亚斯是叛徒，是可以轻视乃至轻蔑，可以随意嘲讽羞辱的，那就去担当它能担当的“大任”，向神明证明自己好了。

大概差不多的时间，恩底米亚口中被念叨的滨柃城。

作为惩处，被派遣到滨柃城的那位嘴瓢的武官，职责是协助城主重整本地守军，击退任何来犯的海洋魔物。若是以往，那种C级及以下的魔物，少量抱团，他和他的部队尚能应付，这次从王都来到先前和平安宁的滨柃城，他见识到了比战争更无情的大肆破坏。若不是寒流公平地南下侵袭整片大陆，他一定会怀疑这是西部阵营制造的阴谋。

稍微理智一点，回顾过往历史，灭世之战之后的每个世纪都会在二十年代发生这样的极端气候，几乎没有例外，好像也怪不了谁，连死神都会郑重其事声明：不关我事。

唯一奇怪的是，为什么以往的极端气候时节没有记录过海洋魔物如此接近岸边，甚至大规模登陆，海洋魔物不能脱离海水环境太久，可是海中又有更可怕的大家伙在追赶它们，生存本能迫使它们徘徊在海岸城市，甚至试图以陆地上的生物为临时口粮——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若如白骑士所报告的，是血月魔物在躁动，那只能解释为许久都没发生血月之日快要来临，或者要憋个大的。

此时杀了它们，届时会复生；可现在不杀了它们，沿海城市不得安宁，一片凄惨。

可惜的是，德弗洛王国的军队和官员们恐怕没有选择的权利。

因为贪婪和狂乱的海龙已经将更多的魔物逼上了海岸，根据侦查来报，海龙利维坦已经靠近海岸不到一百公里，它现在还没逼近海岸线只可能是它不喜欢浅海？不提利维坦，上岸的这些魔物已经在城市里肆虐，尽管增援了两拨军队，魔导大炮也拉来架上开始发动攻击，在当地领主以死相逼的情况下，魔导大炮是不能对着哪怕是空城的滨柃城不眨眼地炮轰的。这完全可以理解，谁能让一座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城市在自己人手里变成废墟呢，到时候重建的经费会是相当大一笔钱，王宫方面铁定不会百分百拨款。

于是，现在的状况变成了拉锯战，更血腥更残酷。

没人敢带头放弃滨柃城最后三分之一的土地，城里的人口即便疏散了很多，却也有人不肯离去，他们觉得自己无处可去，其他城池几乎快要饱和，官方在其他城市修建临时收容设施简直供不应求。另一方面，当地领主死守当地的勇气和意志值得钦佩，他或许只是不想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经营城市被这样毁于一旦，这口气咽不下去。以及，上岸的魔物们肆意破坏着城市的基础设施，尤其是它们看起来碍事的港口，砸烂、损坏，将港口和船只当做躲藏的遮蔽物，普通人无法靠近。

被派遣到这里的那位嘴瓢武官，想过放弃，他曾想过将魔物们引诱到城外进行歼灭，天不遂人愿，上岸的魔物越来越多，几乎可以挤满整座城镇，试图将建筑物当做掩体或者寄居蟹的壳，这就相当棘手。手下的将士们整天都在与魔物们交战，两天下来，若不是能与其他队伍轮换休息，那会直接累到就地暴毙。

士兵们怨声载道。

他们身心俱疲地在篝火前围坐，摄入食物，保持体温和行动力。

“我们已经尽力了，这次的情况完全不同。”

“如此多C级以上的魔物，海里的东西都被惊吓到岸上来了。”

“王宫还在调集军队试图夺回滨柃城，我能够理解，可是，现在是人多就能解决问题的？”

“传闻中的大英雄不是回来了吗，为什么不来解决它们？”

“呵，你是忘了我们为什么被派遣到这里来的？”

“倒霉我们认，但我们没法解决问题……倒不如说，问题比先前更大。本地的领主（城主）要么在崩溃边缘，要么对自己的城市执着到魔怔，是否打晕拖走顺势撤退是最妥当的做法。”

“为什么还不撤呢，这样耗下去有什么意义。”

“我们在自然和命运面前如此渺小，就连古代延续下来的神明似乎也没有多么强大。”

“喂，少说些不该说的。被神殿祭司听到了有你好果子吃。”

“神明若要惩罚子民的不敬，那么我们现在是正在受罚了。可是滨柃城呢，这座城市是难得在大寒潮里没有封冻的，本来承担着为国家供应水产类食物的重任，看看现在，被魔物们糟蹋成什么样子，跟鬼城有什么差别。”

“如果那位史前时代的大英雄不出手，我们就真的没希望了。”

没过多久，斥候传来更棘手的讯息——被发配的那位武官和本城领主一起接到消息，心都凉透，他用颤抖的手捏着那张纸，面若死灰，对城主无可奈何地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们，上报陛下吧……这已经不是羸弱的凡世生命能解决的事。我愿意发誓管好余生自己这张嘴，但求事情还有一线转机。”

城主用力点头，只要能保住他的城，他愿意献出巨额的金钱，向任何人下跪叩拜，将其奉为上宾。

德弗洛王宫——

因为恩底米亚随绯红魔女的船出差，古神对首席从骑好言相劝，伊萨克勉强同意跟古神的傀儡国王一人坐半天的政务班，就是那个嘈杂和忙碌不已的政务综合大厅。

当然，问题足够多的时候，主从二人不得不一起坐班，桌子都临时拼得面对面，非常普通的工位形式，周围是排队准备报送文件等待批阅和交待的文官们。

“……我在教皇厅坐班都没这么多破事。”

“非常时期，担待点。只能说你把那边管理得井井有条，离开你问题也不大。”

“……放我回去。”

“等恩底米亚回来。”

“从来没听过师傅要代徒弟的班。”

“现在你知道了。”

没过一会，武官那边的斥候风尘仆仆地闯进大厅，送来了滨柃城的消息。

古神的傀儡国王仔细地阅览过后，沉默地递给了对面的伊萨克。

围在二人周围的文官和武官们都屏息凝视，那封信上的文字所承载的信息既紧急又棘手，陛下与首席从骑大人要怎么解决。

只见伊萨克敲了敲别在人形拟态下耳朵上的一个装饰，对着在场人员以外的空气对象开始说话：“欧兹巴尔德，在舰上吗？”

“首席阁下，我在，没有您的许可，我不会离开舰船一步。”

“给在城里闲逛的五个门生发讯，十分钟以后舰上集合，去一趟混乱的海边，带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海龙利维坦。”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