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来什么，没过一会，伊萨克真就直接冲破德弗洛王都的守护结界，闯进了古神的地下神殿，萨塔亚曼图斯让祭司与守卫们不必阻拦，反正都是老相识，你们还得规规矩矩恭恭敬敬迎接前辈。
“是很久没和我私下叙旧，变着方召我回来吗？”回来觐见古神的时候，伊萨克不再身着教皇厅首席高阶神殿骑士的铠装或者常装，而是曾经侍奉古神时期的冒险者装束，同样恢复了螳螂妖的本体，惹得随侍古神身边的诡术师多洛汶，不禁对这位同族先辈流露出以羡慕嫉妒恨为主的五味杂陈的情绪。“我给教皇和内阁们解释并承诺了三遍，他们才犹豫地同意了我过来看看。”
“哼哼，他们会因此不再信任你吗？如果你的信誉贬值甚至暴跌，不如回来继续侍奉我。”古神不徐不疾地调侃过去的仆从，“反正我打算将她长期留在这边。”
“别过分，她不是你应该圈养的宠物和奴仆。”
“听口气，你很确定嘛。就算过去是辉煌的太阳之龙，你所崇拜、憧憬和交好的偶像与挚友，你发誓效忠之存在，这辈子却只是个憋屈的人类，你也无所谓？你过去曾豪言，就算她想要坐拥整颗星球，你都会献给她，不是么。”
“我无所谓。只要找到她的灵魂，种族和形态勿论。”
“有意思，如果我能剥下她的灵魂，放在软泥里，你也会捧着她去教皇厅上班？”
“随你怎么调侃，我不介意。但如果你真敢这么干，用不着死神卡尔玛出手，我绝对会和你鱼死网破。”
“还真是标准的叛徒发言。”多洛汶听不下去了，“就算你是某个血月设施的征服者，比我们这些侍神者从实力的角度强一些，也不是你在这威严的厅堂大声对原主嚷嚷的资本。”
“后生者真是无知。那是你不懂得塔莉萨为什么值得追随。”伊萨克并不因为多洛汶的斥责而感到生气，而是瞥了它一眼之后抬头望向高大的古神本体，“萨塔亚曼图斯，你还记得我们在龙谷吊唁结束后，分别前，我对你说过的一句话么。”
“我记得，你说的是，‘很遗憾，门扉暂时会关上，钥匙或许要花很多年才能重新启封，我很抱歉’。你声称那是塔莉萨让你亲启的遗嘱上的一句话。我当时想，她的意思应该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从我们的世界前往异维度世界的船城（门）不会因为她的意志再次开放。”
“前面还有一句，‘我找到门了，门后有可以接纳它的世界，可惜，我来不及跟它谈谈了’。”
“嗯？！”古神庞大的身躯抖动了一下，好像猫咪看到了会动的生物而投去了注意力，“这句话你没跟我说起过！”
“因为那时，没有意义了。”伊萨克非常遗憾地摇头，“我只能告诉你，我们作为她邀请的极少数可以踏足‘永恒龙星辉迹’这艘宏伟船城的客人，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次开启伟大旅程。她留言说找到了可以接纳你这种特殊体质生命体的星球，或许在那里，你过得可以不用像现在这样憋屈。只是，她不确定你愿不愿意搬走，因为你也一直庇护着你的信徒。她不知道，你走了，这些人又要怎么办。”
“……”古神的身躯好似缩回了原来的状态，情绪闷闷不乐，回忆的走马灯开始自主播放，“我的分裂体作为被邀请的客人，登上了那艘宏伟的船城，去见识了不同世界，带回闻所未闻的记忆。那五年，是我作为自己，而非神明，最开心和快乐的时光。”
萨塔亚曼图斯从自己的本体之核里检索出那些记忆，它们似乎变成了瑰丽的结晶，被一层一层小心包裹着，给多洛汶和诺古诺拉看了之后，又无比珍惜地裹了回去。
“事到如今，一个可以接纳我的世界或者星球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我虽然依旧寄居于这里，继续照看我的子民，但我也仍然惦念着那时的旅行。”
伊萨克都不知道该评判萨塔亚曼图斯到底是个宅还是个向往旅行的天涯浪子，算了，多半还是个宅。
而古神的祭司和侍奉者则是很惊奇地聆听者这些过去的琐事，看到了神明威严之后的另一面。比如，大战受损后一直在地下神殿养伤和恢复的古神，竟然曾经被圣塔莉萨以那样的形式带出去超规格旅行过。即便诺古诺拉不能很充分地理解其中的意义，可身为冒险者的多洛汶足以理解——见识未知且遥远的一切，那是多么令人向往的行动。
“这次来，我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瑟莉斯拉·拉斯特，协助我们挫败了在教国西海岸的异界蛛魔入侵。”
“异界蛛魔入侵？”古神的意志之语从怀念的感伤中旋即恢复了威严，“稍微说详细点。”
“简单来说，异界蛛魔打开了联通我们世界的‘门’，但它们的实力还不完全能和我们硬碰硬。我、我得意的门生，和她一起，将那些蛛魔入侵的苗头给遏止住了。这些都不是重点，我发现，她能开启通往对面世界的‘门’，并且只需要单手施法。”
这个消息足以令诺古诺拉失态，她难以相信魔女会中有人能达到太阳魔女当年的境界，忍不住嚷到：“这不可能！如果你说是在北方大陆上使用传送门，单手施法，她是红莲的代理人，我还能相信……开启别世界的门，恐怕红莲都不敢这么自称！”
“哼，身为‘六柱’魔女，就少说这种没见识的话，说出去让人听了，只会贻笑大方。看来，还是需要多走出这神殿，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好歹，向你身边的诡术师多学习一点冒险者的精神和常识。”
虽然冒险者的先辈夸了自己，可多洛汶心中非常不是滋味。一种“背叛感”始终萦绕在它的心头，难以散去。
“诺古诺拉，少说多听吧。你还没理解吾神与这家伙对话的前提是什么吗。”
多洛汶的劝言令蜥蜴人大魔女心中抱怨连连。她认为魔女会中，是需要一个标杆和旗帜，让所有的成员有一个向往与努力的目标，可她并不希望太阳之龙、太阳魔女真的复活，或者转世重生，那样的话，即便古神一派的虚空魔法仍然会在会中保留一席之地，更多的成员也只会将目光与尊崇投向那位太阳之龙的转生者。那古神的威严与荣耀就会在那个组织中被削弱，这是虔信者所不能容许的。
“啧。”
这声埋怨没有逃过古神的听觉，这份不悦引来了萨塔亚曼图斯更大的不悦。
“诺古诺拉。”
“啊，在，吾神，有何吩咐。”
“最近神殿不是很忙，其他的大祭司可以暂时分担一下你的工作。明天开始，你跟多洛汶一起，去监督绯红魔女和白骑士的工作。”
“啊？”蜥蜴人大魔女一愣，突然有些慌张，“吾神，您不需要我的侍奉了吗？”
“暂时不那么需要。比起在神殿里，我认为你需要作为神殿的代言人，跟着下去走一遭，看看关于我的信仰是否有基础松动的地方。”
信仰松动这种事在教会组织看来是很严重的问题。虽然萨塔亚曼图斯并不是非要它治下的每一个人都是虔信者或者狂信徒，允许一些人是无信仰者，若是信了星愿教会那边的信仰，至多也就罚钱并且不允许公开传播，激进的才被刑事处理，但如果信仰自己的组织以内的人产生了信仰松动，那就要研究一下为什么，以及怎么巩固的问题。
既然神明提起了这茬事，那么必定就是有哪里出问题然后被其他祭司汇报，或者神明透过它的信徒的祷告中知道了，作为大祭司之一的诺古诺拉面对古神的如是要求，立刻冷汗淋漓。
“是，谨遵您的指示。”她最终谦卑地低下了头，认命地接下了新的工作。
“伊萨亚斯，你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你什么时候放他们走，给个话。”
“帮我处理好境内关于过冬的事情就行，我答应她了，只是时间不太确定。如果你愿意来帮忙加班，那很欢迎。”
“哼，贵为神明，连这些事都处理不好了？”
“我又不能空手变出食物来。若是每个人都能依靠虚空能量或者软泥就能喂饱，那我还能想想办法。换了是你在我的位置上，你能比我做得更好吗？”
“事在人为。当然，我不否认你想办法摇人来解决问题的思路是正确的。她现在可能是有一些能力，加上白骑士的辅助，大概能基本解决问题，实在困难的地方……”伊萨克叹了口气，认命地表示兜底，“我承认来加班。就是要被教皇厅那边埋怨了。”
“那些仰仗你鼻息过安宁日子的懒惰者，不会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的。你花了一百五十年培植起他们对你的仰赖与敬畏，说掀桌就掀桌，怎的，星愿女神复活了吗。”萨塔亚曼图斯对于星愿教会的教皇厅从来不屑一顾，要不是那边还有死神卡尔玛占据了神殿一隅的位置，它想踏进塔莉萨的殿堂真就不用顾及谁的意见。
其实它并不知道，若是较真地要那么做，死神最终也是会睁只眼闭只眼的。
卡尔玛只会感到骄傲，我家塔莉萨就有本事能让别人念念不忘，勿论种族和阵营。
“好歹从职场的角度替我考虑一下。我不过也就是高级打工的。对了，她和我的弟子呢。”
“刚刚安排了住处，让多洛汶带你去见见他们。”
“知道了，回见。”突然想起了什么，伊萨克转身警告，“如果让我看见招待所是牢房的话，今天就给你的神殿来个‘全面装修’。”
“话说，你不嫉妒吗？”萨塔亚曼图斯并未回复伊萨克的威胁。
“嫉妒？为什么？”伊萨克清楚萨塔亚曼图斯意有所指的是什么，“我这么说吧，就算你们只给安排一间房一张床都没问题。我比你们更了解他，或许我还得去求她别对我的宝贝弟子出手呢。”
说罢，给多洛汶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它带路，潇洒转身，摆手离去。
前一秒还在不悦，后一秒大概理解了这微妙的三角关系……加上神明大人久违地插一脚，恐怕更复杂……多洛汶觉得这趟差事兴许比预想的会更有意思。
在去往瑟莉斯拉与白骑士临时住所的路上，多洛汶没忍住好奇的心，它勉为其难对“叛徒”开口：“我想问一下，那个，塔莉萨殿下，当年……有多奔放？”
本来不应该尴尬的，多洛汶总觉得在真相面前，自己估计就是个渣渣。
这话当即逗乐了伊萨克：“你为什么不去询问你的神明呢？它心里清楚得很。”
“我可没你这样胆大包天！”
“那不就得了，后生。我很遗憾你生错了时代，不然你也会我一样见识到她所能去往的大千世界。我们在陌生的时空里闯荡，就像彗星一样冲撞与奔腾，鲁莽、狂热，不计后果……令她暂时忘记体内的黑核碎片之痛，让我们见识到天外有天，获得对宇宙更高一层的认知。那种体会，是每一位冒险者追求的极致。”
“……”真的那么好吗？听起来，不像吹的，神明大人对那些记忆的确视若珍宝，至今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多洛汶不想否认，自己的确有一丝心动，面前这个家伙，虽然有点讨厌，却实实在在地是现在冒险者们无可争议的先辈，它在冒险事项上的评判，绝对是有重量和分量的。
“啊，对了，刚才萨塔亚曼图斯有提起过一个回忆细节，它的分裂体代它踏上闯荡的旅程，对吧？告诉你一件事，我见过塔莉萨用它枕着午睡过，也见过它像一只放松的猫一样，睡在她的胳膊和腿上。”
伊萨克轻松愉快地调出回忆，这些朴素的信息，像一团雷暴云，在多洛汶脑内的理解区域里引发了不小的电闪雷鸣。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