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王宫的门卫遇到了此生最大的抉择危机。
如果对方所言为真,他们面前的来访者便是不折不扣的敌人。可是,擅自将手中的长柄武器对准二人,似乎不算特别明智的选择,眼下只能将长枪横置,做出拒绝入内的姿态。
我无法判断你们所言的真实,就算是真的,也必须请示上峰。
卫兵一边惶惶不安一边努力保持镇定地凝视着二人,言语尚未结巴。幸好,对面没有施放出特别具有压迫的精神威压,表面看起来,暂无敌意。
无妨,卫兵阁下,我们会在此等待一小时,如果没有得到觐见许可,我们会离开,再想点别的办法来敲门。你不必如此紧张,既然我们决定好好地走流程走正门,就不会在这里搞大肆破坏那种需要提交赔偿金的麻烦事。另外,我们也不想等得过久,一般而言,大概会是多久?
……半、半个小时吧。
如果上司们不将这件事当一个荒谬至极的玩笑的话,卫兵无奈地想。
半个小时吗……多洛汶,我们半个小时后再回来怎样?二环城墙外有家招牌看起来很老的小吃店,我一位朋友推荐过,这么多年我一直想来试试。
好的好的,都依您。
被称为多洛汶的谜样斗篷人对同行者说完,扭头又对卫兵说,不好意思,我们半个小时后会再来的。
望着他们徐徐离开的身影,卫兵们彼此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松口气,从职责而言,他们是必须如实上报的了。
瑟莉斯拉折返回冒险者公会,向负责解体魔物和野兽的解剖工坊提交了一些从迷你地下城找到的东西,请求查询是否为公会未记录过的新物种,尤其是像老鼠一样长和大的蜜蜂。她还对公会总会长提起,在迷你地下城发现了几十年前不幸身亡的冒险者的遗体,可惜这会咏风者护送教皇陛下回宾馆了,晚点才能来提交。
公会会长对此表示非常感谢,随时都欢迎绯红勋爵小姐和您的亲友赏光来到公会。怕惹瑟莉斯拉不开心,忍了忍,没将今天您的到来让咱们公会又可能上报纸娱乐版头条的话给说出去。
公会的鉴定比对不像拥有鉴定技能的人这么方便,比较谨慎和繁杂,要出结果和决定登载到发现名录里,需要花一点时间。瑟莉斯拉决定明天再来,她这会突然有点饿,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刚才奋力逃脱追逐所致,想了想吃什么好呢……
她决定去二环城墙外面那家据闻少说也是王国第一老字号的小吃店去看看,犹记得上次带从者们去那吃过,异乡来的埃奎斯和妲莉雅对店里的招牌小吃——鸡蛋灌饼夹炖牛肉碎,非常钟意。听说那家店最近还找宝瓶星商行购入了少量海鲜,现在菜谱更加丰富了。
虽然早餐时间算刚刚过去,五十平的店里依然坐满了顾客,手上忙个不停的老板娘感到很抱歉,指着一张空了半边座位的桌子,恳求红发红瞳漂亮的小姐或者女士,能不能跟那两位旅人模样的客人……暂时拼个桌,只要他们没意见就行。
瑟莉斯拉对于拼桌一般而言是没意见的,对老板娘说,我要鸡蛋灌饼夹炖牛肉碎、蔬菜什锦沙拉,再来两个烤鸡翅中和一个烤鸡腿,饮料要蜂蜜水。
心想,自己这张脸随便凑到男人们面前刷一刷,一般而言都是有用的。
“两位,介意拼个桌吗?”神速地在难得的空位上坐下,她决定先斩后奏。
一位中年战士大叔模样的人本来还叼着鸡腿,啃得津津有味,被问到之后,直勾勾地盯着她,呆若木鸡,好几秒都没有回答。
“因为没有桌子了,所以……”
“咳,没事没事,我们不介意。”中年大叔身边的年轻随行者连忙一手肘捅了大叔的侧腰,一边连忙解释,然后,他从桌子下面摸出一个令瑟莉斯拉似曾相识的面具,扣到桌上,“可真巧呀,能在这里遇到你,拉斯特小姐。”
瑟莉斯拉认得那副面具,她眯起双眼,神色谨慎,专程品尝小吃的好心情宕掉一半:“今天我是不是不该来王都,怎么净是遇到令人棘手的‘客人’。”
“看样子,我们不是第一批。唔嗯,能让您都觉得棘手……呼呼,原来刚才伊萨克那家伙在房顶追逐人影,其实是你?”
“别提了,我后悔踩着刚才那个不巧的点去冒险者公会办事。”瑟莉斯拉不悦地说,“虽说理解那位尊贵内阁大人的信仰和习惯,但被当作别的女性还是伟大的太阳魔女这种事,既让人尴尬,又让我们魔女会的成员感到无语。啊,谢谢老板娘。”老板娘适时将香味扑鼻的小吃端上了桌,瑟莉斯拉这才暂停了抱怨。
“身为教皇厅著名内阁之一,首席高阶神殿骑士,就这点素质?”回过神来的中年大叔已经不再呆若木鸡地盯着对面美丽的女性,循规蹈矩地将手上的鸡腿一点点啃完。
“就是,白活这么久,一点仪态都不注重,并且对女性太失礼。”多洛汶嫌弃地附和到。
“介绍一下,这位是?”瑟莉斯拉很在意,为什么多洛汶不是一个人来的。
“这位是上次我提过的,从我们那边来的,正式的信使阁下。”
“初次见面,绯红勋爵·拉斯特小姐。我是官方特遣信使-森杜尔(Sendur)。”
“你们那边,如此重视这件事?”瑟莉斯拉压低了声音。
“有些事情,神明大人比信徒们更较真。再者,我说了的话要是当放屁,在白骑士和勇者之剑面前发过的誓言,岂不成了儿戏和笑话?”多洛汶回应到,诡术师不会随时随地都在耍人,人品就算再烂也要有点底线才行。
“那……你们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吃小吃,而不是进宫去办事?”瑟莉斯拉本来很好奇这俩家伙怎么偷渡入境的,转念一想,多洛汶都能策划偷袭伊底里亚了,还问这种过时问题,岂不显得脑子思考问题不过弯。
“问过卫兵,说是上报程序至少半个小时。估计还要看摄政王他们当真与否。”多洛汶并不嫌弃这种慢吞吞的流程,正因为如此,才可以来这里逛街吃东西,才能恰巧地遇见瑟莉斯拉。“能在这里遇到也是一种巧合,可否请你为我们引见?”
“我还不想因为拼桌吃了一顿普通的饭,明天就去吃叛国罪的牢饭呀。”你说了我就得为你做,当我冤大头还是傻的?
“是么,届时,拉克索以外的国家,会很开心欢迎你入籍……我是说,会有人肯为你劫狱,保证登载到报纸上,给描述得轰轰烈烈的。”
瑟莉斯拉并不想要那种所谓传奇。
“我可以去向卫兵证明你的身份,但他们让不让你进我就不负责了。”
“那也行~”
等瑟莉斯拉带着两人来到王宫正门的时候,卫队长柯克兰已经在那里就位。
“拉斯特小姐,你怎么……”该说从王室到教皇厅,大家都在等她出现?
“来王都办点事,偶然遇到了他们。诡术师多洛汶,和德弗洛的官方信使。”引见身后二人,瑟莉斯拉观察卫队长的表情变得特别复杂,那味道怎么都像“并不希望他们较真地来访”以及“希望卫兵在说胡话虚惊一场”。
多洛汶和信使并不指望收到正式与热烈或者诚恳的欢迎,只要让进去谈事情就一切好说。
“我们又不会跟教皇厅打起来或者绑架教皇,不必如此多虑呀。”
卫队长真想敲碎对方的牙齿或者干脆缝上着乌鸦嘴:“除非你再一次于勇者之剑面前发誓,诡术师。”
“我不介意。”多洛汶戏谑地耸耸肩。
“哼,正好,守护者也在。”卫队长已经得到上司的指示,如果的确是诡术师的来访,在全面戒备的环境中,它不至于会跟伊萨克、苏赛塔以及图图利这些高手同时过招。
“那我送到这里,先走了啊。”瑟莉斯拉打算拔腿就溜。
“请留步,拉斯特小姐,现在王宫也需要你的一份力量。”卫队长用眼神点了诡术师一行。
“……哎,好吧。”果然被抓壮丁了……诡术师暂且不说,那位信使……瑟莉斯拉刚才就觉得十分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见,却并没有初次认识的感觉。这种异常沉稳的表现,初次来到敌国的中心部,他似乎并无任何惊奇,或者任何可以称之为“活泼”的情绪要素,真是作为使者的话,心理素质也太好了?虽然和多洛汶的心理素质好得不是同一种调子。
卫队长将他们带到了王宫最豪华的会议室。
会议室的角落,拉克索王国的御用大魔导师们、星愿教会的主教以及圣女已经在各自的座位上就位,国王与摄政王以及星愿教会的大主教已然于椭圆形长圆桌前入座。会议室给瑟莉斯拉、图图利和苏赛塔这三位压阵的高能人士留了位置,在国王与摄政王他们的斜后方,以防诡术师在这个会议室里捣乱。尽管,大魔导师们已经做出了他们能做到的压制结界。
“看来待遇很正规。能得到如此重视,我很高兴。”多洛汶环视了一圈,这个会议室里集中了拉克索王国的头头脑脑以及精锐,在这里放一个大招估计就能造成不可估量损失的那种团灭。想归想,实际上没有必要,这么多能人在面前,对自己已经形成了足够的压制效果。
“还真是你啊。”虽然用的是人类的外貌伪装,可这语气,摄政王不会陌生,更何况多洛汶已经将它诡术师的面具戴上了。“算了,追究偷渡入境不是什么明智的问题,我们开门见山地直接谈。”
“这位是德弗洛官方信使-森杜尔,我只是个陪跑的,免得你们不认识的来客概不接待。”说完,多洛汶向信使示意,接下来是他的场合。“那么,有请信使阁下发言。”
“国王陛下,摄政王殿下,大主教,据我所知,教皇大人正在贵国访问,尚未返回教国。”
“教皇陛下不可能出席这样危险的非官方临时会面。”大主教格兰蒂亚一口回绝。
“那么,贵国私下会晤敌国信使这件事,不久之后也会被教国所知,这样对盟国有所隐瞒真的合适吗?”
“我们会转告教皇厅。”
“……”
“这么说,那我们在街上稍微‘绊’了一下伊萨克,也算多此一举了。那家伙肯定还在满城找我们……毕竟,我用了这个东西呢?”多洛汶从道具栏咧开的一条缝里,稍微将潮汐星流的金竖琴朝外拉了一半。
会议室角落里的几位大魔导师纷纷激动地要掏出法杖和魔杖,只有瑟莉斯拉、图图利和苏赛塔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纹丝未动,他们稍微有点理解多洛汶的个性,真就说说而已。
“金竖琴!”大主教格兰蒂亚和教会其他人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传说中的圣塔莉萨的十二件圣遗物之一。“天啊……”
诡术师咯咯地笑着:“如果他们知道你们私下会晤我们,却不告知他们,这个后果,你们会怎么担待呢?”
国王与摄政王,以及大主教简短讨论后,决定还是冒这个险:“柯克兰,去请教皇陛下一行来参与会议,当然,征询他们的意见。”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