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力护盾都要濒临破碎前的瞬间,瑟莉斯拉集聚起自身魔力强化手臂和拳套,将手臂挡在面前,这才撑到剑气的消解。可这并不意味着攻击就此停止,有了第一下就有第二下,第三下,苏赛塔的剑气攻击是无形的,如风一般的利刃,瑟莉斯拉不得不双目开启“龙视”,硬是一拳又一拳地硬接对方的剑气斩杀,以自己的拳头去打散它们。
“好痛!!”即便是强化过的拳套和拳头,来自苏赛塔敌我不分的攻击依然震得她骨头刺痛,这样持续下去是不行的,对方的剑还屁事没有,自己贵重的拳套恐怕就会有个三长两短,还得包括自己的手。“清醒点啊!苏赛塔!”
紧要关头,没空带上对行里前辈的敬称,一时间她觉得英雄的名字不知为何变得如此讽刺。
看它的模样啊,在昏暗的地下厅堂里,像极了失去理智的魔物,比起倒在它脚边的那个可能是阶层代管者的魔物,它更像是挡在冒险者面前的狂暴魔物首领。瑟莉斯拉的小说中,这样的光景似乎曾被她的笔所描述过,当主角遇到失去理智的挚友时,要么……要么靠拳头。万万不可当做魔物杀掉,否则无颜回去见那位精灵小妹妹。
问题比小说更棘手,小说里,主角可以依靠对挚友习惯的了解,做出有针对性的反击,而她自己还一筹莫展,毕竟,对方是冒险者公会中的佼佼者,在打架斗殴以及剑术这方面比常年游手好闲的自己专精多了,目前还能不落下风的原因仅仅是因为魔法上兴许自己更胜一筹。
即便内心这样打气,瑟莉斯拉依旧不敢轻视对方半分,苏赛塔可是稀有的魔剑士,在精通剑术之余,对方可能在魔法方面也不落下风。以及,自己手上的拳套若不是龙鳞做的,早就没法承受天锭勇者之剑的剑气了。
“斯黛拉,辅助施法模式!”她甚至腾不出手去召唤自己的珍藏法杖,早知道是这种棘手局面,就应该召唤了武器再进来的,实在料不到平日里看起来冷静沉着且拘谨的英雄会有这样狂暴的一面,兴许,它刚才努力救下其他冒险者已经是维持理智的极限了。
明明可以不管那些人,按学徒所说直接回到碧岚高塔,自己的老家避难的……
苏赛塔的剑击和刺击频率近乎狂风暴雨般袭来,瑟莉斯拉的“龙视”能跟得上应对已经是很努力的结果。这种人当平时对练的对手很不错,但是站在敌人的立场上,就特别令人惶恐和紧张。
“了解,辅助施法模式开启,请选择启用的法术。”
“传承法术-奥汀顿的龙缚锁!”依凭主仆契约,斯黛拉召唤出主人的法杖,借用主人的魔力,启动主人的学识,替代进行施法行动——这样的行动每天只被许可一次,如果想要增加次数,就必须升级斯黛拉的能力,以及加强主仆之间的协同作战次数和时间。
从瑟莉斯拉的脚边冒出许多个猩红色的光斑,从光斑中唰地蹿出数十条细长的锁链,从不同的角度绕过苏赛塔的身躯,迅速钳制住它的动作,让瑟莉斯拉有机会和对手拉开距离。
即便那些猩红锁链将精英冒险者逐渐捆缚,然而天锭勇者之剑只需要砍两下就能将其中一条砍断,这幅光景令瑟莉斯拉不寒而栗:“不是吧!我师傅独创的法术半实体锁链!师傅说过捆龙都行的啊!”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无比崇拜的师傅在授课的时候掺了好大一汪的湖水。
“主人!卸除它的武器!”斯黛拉鲜有地高声提醒。
“对不住了,阁下!”瑟莉斯拉一个低身滑铲绕到苏赛塔身侧,从背后抓住它的一只手臂,掐住了它的手腕,猛地一握,似乎听到了某种接近骨碎的响声。
苏赛塔竟然没有发出一丝的惨叫,顶多在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立刻在左手召唤了地锭勇者之斧,瑟莉斯拉叫苦不迭:“什么,还来!?”
她一时气结,对着苏赛塔的背上部就是一击凶狠无比的肘击,若是普通人估计就要命程度的那种,可她深知不这样无法让对方有一丝动作上的迟缓,苏赛塔的确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创击,然而还不足以让它失去意识。
瑟莉斯拉感觉到视野一阵摇晃,好像被一只手拽住领口向前拉了过去,接下来,她赫然发现,原本捆着对方的龙缚锁,竟然裹在了自己身上:“……不可能?”
苏赛塔的斧子无情地砍穿了瑟莉斯拉的法师护盾,劈裂了她的护肩,在肩膀上砍出了一道口子,若不是骨头够硬,肩胛骨和锁骨都可能被砍断,普通人绝对没得活的。
瑟莉斯拉痛得要命,但这份久违的疼痛还在她的承受范围内,她甚至驱动自己坚实的肌肉,在痛苦中钳制住对方的斧子,让它暂时不能被拔出来:“……你真是让我意外啊,阁下。”
幽冥换位!这是一种不同于“次元步伐”的瞬身法术,次元步伐能让施法者短距离进行瞬间折跃,而幽冥换位,顾名思义是交换对手和自己的位置,而且幽冥换位不能对实力高出自己很多的对手使用。
当即解除了龙缚锁,瑟莉斯拉将爆炎术的魔法能量汇聚在掌心,反手向背后的敌人一记威力十足的暴怒轰击,苏赛塔似乎措手不及,直接被轰到了大厅的墙壁上,然而失去理智后仍然保有的战斗本能让它很快重拾姿势,准备穿过烟雾继续攻击。已经血压高升不少的瑟莉斯拉瞬间转身,率先穿过烟雾,一只手直接克制住对方的咽喉,另一只手则迅速地将左手的腕甲也捏出一声骨折般的脆响。
“我怎么就忘记了,遇到这种时候,首先应该施放宁神的法术才对。”她用食指紧贴着对方头盔大概是额头的地方,拼命地将它摁坐到墙根下,“但愿有用——静置的红莲之轮!”
可惜,收效甚微。尽管腕骨骨折,血月的力量依旧控制着它,它的躯体依然不想安份地试图爬起来。气得瑟莉斯拉干脆就坐在人家腿上,凭吨位服人——毕竟一米八的个头,可不能小看了她。
“斯黛拉,先帮我把斧子拔出来,然后止血。”她很多很多年没像今天一样生气了,面前的对手,摄政王派来的任务协助者,竟然是她此生遇到过的最棘手的敌人,就连在德菲茵吃的那次亏,都还没觉得老爷子能跟自己下这么狠的手。越想越气,小王子是不是有什么坏心眼,打算借这位精英冒险者的手来对她不利?
“遵命,主人,可能会有点痛。”机械星仆的手触及了那柄长柄单手战斧,提醒主人咬紧牙关。
“我知道,你尽管拔就是了。”
瑟莉斯拉忍着痛,咬紧牙关,撑过了拔出斧头的那一瞬,机械星仆同时为她及时止血,避免了更多的失血。听着斧子哐啷落地的声响,瑟莉斯拉腾出一只手,从道具栏里摸了一瓶特级回复药水,拨开瓶塞就灌入口中:“呼,今天是不是差点人头落地。”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虽然我认为它完全有机会对准头部。”
“这些以后回去在想,现在要怎么才能安抚这个失去理智的躁动的家伙才是真的。我恨不得把它全身都敲骨折了!”
“记得这位苏赛塔阁下提到过血月咒歌?”
“对啊,血月咒歌!”瑟莉斯拉痛恨自己的反应迟钝,反射弧你去哪里偷懒了刚才!“它说它还隐约记得调子!啊,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好了!血月咒歌是吧!”
『银月的邻居戴上血色面纱,
跳起无人可懂的舞蹈,
将血泪洒向大地与海洋,
唤醒刻入灵魂的呼号。
致我在大地之上的子民,
致我在海洋深处的遗孤,
还有那些渴望来生的灵魂,
起舞吧,血之吟唱满溢在躯壳之中,
起舞吧,血之吟唱渗入进灵魂深处,
相杀吧,用彼此的血铸就无形的天梯,
相杀吧,用彼此的灵魂扣开飞升的天门。
谁将继承血月的遗产,
谁将成为血月的看守人,
谁将站在血月上俯瞰大地。
当厮杀结束,闭上双眼,
狂欢之后,就连沸腾的太阳都会沉沉睡去。
安睡吧,未来的觉醒者。
当你挣脱咒缚之日,便是飞升之时。
在此之前,消退所有的杂音,睡去吧。』
瑟莉斯拉并不懂这首由师傅那里传承下来的歌曲为什么会这么古怪,就歌词里这股怂恿厮杀的味道,与“咒歌”一词倒挺相符。即便很久没唱过这首歌了,但她始终牢记,师傅奥汀顿女士嘱告她,无论如何都要记得,如果遇到血月之日,无法脱身的情形,它很可能会有用。
渐渐地,苏赛塔的躯体放松下来,从刚才一言不发的状态,发出了一声类似于扼腕叹息的音节,就像是窒息的人总算吐出了卡在喉咙里面的食物那般。它努力地抬起头,或者瑟莉斯拉扼住它脖子的动作让它没法将头垂得更低:“……是你?”
魔晶石的光亮足以映照出瑟莉斯拉的面孔,即便如此,苏赛塔分辨出瑟莉斯拉的面孔好像也花了几秒钟,这足以让瑟莉斯拉激动到抓住对方的领口使劲摇晃:“卧槽,你清醒了?!真的完全清醒了吗?血月咒歌果然有效啊……太好了!”
以她的手劲,就是没睡醒的人也得晃醒了,苏赛塔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跪坐在自己的腿上,而且自己的双手从腕部以下就动弹不得。很快,它整理了一下思绪,刚才一定是陷入了血月之日的混乱,对方可能采取了一定程度的压制措施。
“刚才我……是不是攻击你了?”
“你不记得刚才的行动吗?”
“我的脑内一片杂音,视域混沌,会自动攻击靠过来的任何活物,血月之日,每次都不例外。”苏赛塔本能地抬起手,想撑住自己的头,可是……“天赋-占星,‘星云活雾’。”
在双腕处汇聚的星光点点的星云状雾气,持续治疗着它的手腕,瑟莉斯拉打量着对方,确认理智回复,缓缓起身站到一边,免得待会坐麻了人家的大腿引来尴尬的抱怨。
“真的非常对不起,拉斯特小姐。”苏赛塔仰视着面前这位比它还高大那么一丁点的女人,郑重其事地道歉,“虽然出于无法自控,但我确实攻击了您,为此我愿意赔付您认可的金钱,或者其他物品。能否请求您,不要把这件事上报摄政王。”
可能这会对它的声誉造成莫大的影响,市井坊间那些看不惯它的人一定会跑来搭讪并试图利用自己。考虑到这一层的瑟莉斯拉立刻点头答应:“我也不想沾上不必要的麻烦,会为你保密的。”
“那真是,太感谢……”
瑟莉斯拉用右手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哎,算我多管闲事……毕竟碧莉卡很担心你。哦,对了,你想搜寻的另一支B级冒险者队伍,成功地撤退到营地,跟我的从者她们一起前往王都总会避难了,现在的营地应该已经一片狼藉才对。”
“我放心了。”
瑟莉斯拉干脆从道具栏里拿出小板凳坐下,她也需要休息一会,喝下特制的药水,伤口的确得以恢复,可这一斧子真的太厉害,到现在痛觉只能说稍微减轻,并不能说不痛,回家估计还得让琉赛亚和老爷子照顾照顾,这个星期都不要干体力活。
“为什么,你会在血月之日变成这样?”瑟莉斯拉理解了对方的学徒希望师傅早点赶回碧岚高塔的理由,避难,以及将这身杀戮的力气用在不伤害他人的场合下。苏赛塔迟迟没有给予回答,让瑟莉斯拉稍微有些不悦,自己并没有要拿人把柄的意思,她是真心想要帮忙,“不方便说吗?”
“……因为是从先代那里传承下来的咒伤,地下城-熔岩烙印的核心管理者,给它造成的。”苏赛塔抬手指了指左手边附近的斧子,“那柄地锭勇者之斧,据说先代看到它,就会想起不堪回首的伤痛,如无必要,我也不想用到它。”
“原来是传说武器吗?!”瑟莉斯拉恨不得跺脚,一时没控制住嚷嚷起来,“难怪砍我那么痛!”
这句埋怨的话把苏赛塔吓到了,它原本以为对方是巧妙地躲避了自己的攻击,原来砍中的那一下竟然不是幻觉:“对不起!!等等……怎么可能……你被它砍中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