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里,于执忙着备战艺考,许荆忙着备战高考,时间如流水,平平淡淡流过琐碎的日子。
艺考结束是在十二月的下旬,他出了车站,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看到了站得老远的许荆,许荆在车站等他。不习惯热闹的她站在距离出站口老远的地方,身后是小卖部,玻璃映着生活用品和零食,色彩杂乱,形状无矩,对比下,她的着装格外简约。他跟同学匆匆打了两声告别,小跑到她面前。她却没看到他似的,直到有人牵起她的手,手指的骨节被摩挲着,上覆的指纹纹理清晰。
他看着她,在面前停驻了好一会,明明半个月没见过了,多么久,她却什么也没变,双目失神,精神颓败,看上去像一个月没闭过眼。
一月中旬,于执收到了刘志的消息,他说他打算来江东玩几天,叫于执做东。
于执感到奇怪,都高考冲刺阶段了,他们学校还有寒假?
刘志没瞒他,他说要是艺考没过,可以收拾收拾准备明年再战了,所以接下来学不学得看艺考成绩如何。
于执没理,他知道自己是能过的,他要考去浣西,文化课就不能落下。
刘志玩心大发,自己一个独身前来,虽然于执之前说不管,但还是尽了地主之谊请客吃饭,并推荐了些好玩的地儿。刘志说江东山好水好,空气清新,他非常喜欢。
时间的车轮爬到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二月初,她总算有点生气,回来之后她第一次情绪起涨——于执出了艺考成绩,排名全省四十三,当时他们并排坐着在食堂吃饭,于执兜里的手机震动不停,各个聊天软件的消息狂轰乱炸,朋友和老师都发来喜讯。
许荆也高兴,露出少有的自发的笑容。
最后两个月,两人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不在一个班,放学又不同路,基本只有吃饭才能呆一块儿。他的话很多,好像储备了半年多的语言,许荆依然兴致缺缺,有一句没一言地应着,只有在他掏出来题目求指教的时候才会多说两句。两人谁也没有聊起至深处的豁口,这是痛苦和必要的默契,高考那么重要,不提,不想,回避才是如今性价比最高的“治愈”。
高考完结之后,离开学校,许荆变得无安身之处,在去外面租房子这件事上于执拒绝的强硬,一定不可以么?许荆眼巴巴地问。没有商量的余地,于执第一次这么不好说话,你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外面坏人这么多。“你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其实还有另一层意思,他没这么说,我担心你失去你,我也担心我失去你。暑假我妈去旅游了,家里就我一个人,你暂时先住我家。他拖着她的行李箱闷头向前走,真不敢多停留一秒,她的眼睛,她的叹息,顿顿的呼吸声,都是在说着“不愿意”。
客房收拾的很干净,被子枕头经过几日的暴晒,盖在身上像披了层阳光。
许荆一天之中清醒的时候不多,每天平均得躺十五个小时左右。她八点多就入睡,于执在沙发上摸了会手机,等到十点,他在床上躺下。
闭着眼,黑暗中传来“淅淅索索”的摩擦声,突然,野猫惊叫了声,刺耳的惊叫把于执吓醒,他原本快睡着了,如今他从床上坐起,在黑暗中四处张望。
他揩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下床,开门,走了两步打开隔壁的房门——
少女正面对着墙面熟睡,四肢蜷缩,长发铺满白色的枕头。月光从窗帘缝中洒下来,在瓷砖上照出一条浮动着微光的盈蓝色,一切都静悄悄的。
于执在门口站着,他的脸在黑暗中看不清分毫。
他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松下拖鞋,躺在了少女身侧。于执的手臂伸过她的身体,缓缓放在了她的手背上,身体慢慢靠近的与她严丝合缝。
他不敢太用力,怕惊醒少女的梦;亦不敢不用力,怕松懈一秒少女就消失的不着痕迹。
许荆的左手手心朝上,此时正被另一双手相扣着,他在轻抚她曾经受伤的地方,无论摸多少次,那块都很光滑,确实已经没有伤疤了。
——疼吗?手指伤口愈合了的你,心里的伤口是不是很疼。
现在高考过去了,支持她走下去的理由只有活着,于执每每思及此,心胸就难受,他必须得寸步不离地看着她。
他再也不刨根问底,再也不步步紧逼,抱紧她比什么都重要。
于执在等,等一个光明无限,他坚信许荆野草般的生命力。
这般坚信的确在后来被印证并不是盲信。
那是发生在他去定明寺祈福回来之后。
这几天手机被一条匿名帖子刷爆了,题主的母亲癌症晚期,医生说手术成功的几率很小,几乎没有可能成功,并且需要支付一大笔高昂的医疗费,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就住在八十年代的老房子里,所有人都劝她算了,没必要救,生活落拓,全部的担子就压在这个单亲妈妈身上,她没办法只能放弃母亲,她到定明寺赎罪,跪在佛前,痛哭流涕,我真是不孝女啊!我妈一个人拉扯我长大,最后我还害死了她!我妈这一辈子没享过福,到死都没吃过好吃的、住过大房子、穿过好看的衣裳,临了都不能安享晚年!都怪我这个没本事的女儿!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她撕心裂肺地哭着,边哭边打自己的巴掌。这见闻者落泪的悲惨概是感动了天上神佛,便派下人间使者来拯救这岌岌可危的生命,好心的使者自愿资助题主母亲的医疗费,母亲也很争气,抗争过病魔,重获健康的生命。
这听起来极不可思议,一手烂牌最后打的绚亮。命运,捉摸不透。
有人说:一看就是假的,寺庙里请的托吧,骗取群众眼泪,打广告想赚大家香火钱而已!
有人说:巧合,就是寺庙的游客听到她的困难伸出援手,别把神佛崇高神秘化,真有这么神人人都去当和尚好了,累死累活打什么工。
有人说:楼上的去过寺庙吗?一脸小白什么都不懂,拜佛要虔诚,所求要正义,你这种不劳而获的鬼胎菩萨肯定不会理!
有人说:定明寺真的灵,我朋友出车祸变成了植物人,昏迷五年,她老公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去寺庙里拜了拜,结果第二天奇迹发生,我朋友苏醒了,后面的康复疗程也恢复的超快!真人真事!
……
大小评论堆了几万楼,关于宗教和神佛众生各执一词。于执原本不以为然,他刚退出帖子熄灭屏幕,手机复亮了,弹出一条消息窗:定明寺超灵?听听祈祷过的人怎么说……
明明心里没有再复杂的心思,手指却不自觉地滑进导航软件:定明寺离家不算太近,四百八十公里,两个小时高铁就能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他把这个想法跟坐在右手边的许荆说了,许荆夹起两三粒米饭往嘴里送,咀嚼半天,利落地答应。这两个星期以来,她除了回答“是”、“好”、“哦”、“嗯”这类肯定词再也没说过别的,连两个字的“可以”都变成了奢侈,“利落”代表着愿意,也代表着没经过思考;吃完饭,她接着躺回床上,闭着眼,或眠或醒,或者坐在书桌前读《飞鸟集》、被带出去饭后散步,除此,再无活动。
定明寺海拔不算高,肠肠绕绕,百转千回,它住在远离尘嚣的山里,这个时间点不值暑假,只有稀稀疏疏的人流量,走在小路上,异常清凉和安宁;大门口就能闻到炉子里的香,烟雾缭绕,宛若天庭,两座虎狮模状的石墩坐镇,实木大门绣有流云,左挂“佛法无边超苦海”右携“众生有愿渡慈航”横批“佛光普照”一对联;内里通体金黄色,房瓦沧桑,屋脊高翘乘仙人走兽,正殿刻有“宝净殿”大字,虚幻临门,古色古香,奇妙不容侵犯。
殿前有三排香炉,个个高大威猛,门口设有免费的香,每人设限三支,明火错落,香火兴盛;香炉右侧二十米处,有颗树龄为一千三百二十九年的七祖亲栽柏,其巨大参天。
殿外有一个圆池,中心立有三层小石塔,绿水中有五个瘦口大肚瓶,瓶中、瓶口、瓶外都有硬币,以落进瓶中为准,万千纳福。许荆直直盯着水池,绿水光泽和硬币光芒在眼珠中折射。于执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束口袋伸到她面前,撑开束口袋,叮叮当当,里面约莫五十个硬币。于执把束口袋放在许荆手上,“我去那边看看。”话落,他指了指正殿。
跨进门槛儿的时候,里头走出来一二僧人;拜垫前有一个功德无量箱,映入眼帘的是最右边的拜垫上跪着的布衣老人,他的皮肉松垮,叩首虔诚,嘴里振振有词。于执在门口静置观察了一会,可能是角度不同,跪下再看三座大佛,各个肃重威严、神圣净明。
他双手合十,目闭心念:希望许荆能从心魔中走出来,喜乐平安,远离痛苦和灾难。佛主啊,许荆心地善良、冰雪聪慧、有进取心、不屈不挠,她终于挣脱了深渊,未来有大把光明,却被深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善有善报,她不该遭受这些无端之祸,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请天上的佛主明鉴。她失去了太多,唯独最重要的是不能失去自己,小民在此虔敬地叩拜,她的未来大可从我的命数中剥取,请给她一个本该璀璨的未来。南阿弥陀佛。
神通广大的佛主。南阿弥陀佛。一叩拜。
我必日日忏悔自省。南阿弥陀佛。再叩拜。
明日之明日,一定有许荆之明日。南阿弥陀佛。三叩拜。
她帮了很多人,佛主啊,你能不能救救她!南阿弥陀佛。四叩拜。
请你一定要帮帮她,人生这条路还很长,茕茕孑立几十年,为的就是一个自由美好的未来!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南阿弥陀佛。五叩拜。
每每叩拜磕在地上都是重重一下,仿佛在跟佛较劲,必须和命运较这个劲,她的苦难,就是他的苦难,如果是她,一定会誓不罢休。
许荆还站在圆池边,于执看见她正靠在木栏上盯着水中小塔发呆,两道颀长的身影倒影在水中,等到太阳变得毒辣,影子缩小时,她才恍然发现身边有人,她的目光扫了一下他的脸,但很快,眼珠往上轮动,手指从于执的额头上扣下一颗小石子,“拜这么用力。”发现用手指拂不动沾着的灰,又用劲搓了搓,淡灰却未消殆半点,于执双手抓住那薄薄的手掌,“我跟佛说,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他笑来两颗虎牙闪闪,笑意盈盈,“你猜佛怎么说?”
许荆脸色庸庸,眼袋有些懈弛耷大。
“佛说,”于执敛眼,将唇瓣轻轻抵在她的食指和中指的关节,“我帮不了这个忙啦,我只管不疾而终之情、生死病老之痛、贪嗔痴之改教、众生有百苦,苦苦皆是超度,你与许荆天生一对,何来苦一说?又有什么好求的?无须叩拜,光明自在。”
她愣愣地盯着他好几秒,信息缓慢地到达大脑,目光柔了一寸。
“你投的怎么样了?”他往池中的瘦口大肚瓶瞅几眼,瓶口黑布隆冬,什么也看不见。
“五十四个硬币才进了二十一个,概率有点低。”许荆从口袋里翻出三个香包,“后来我看到桥那边有卖香包的,这个花钱百分百能买到。”
于执被她逗笑了,“把硬币扔进去是多么一个激动的时刻,你怎么在算概率。”真奇怪,许荆这么理科的思维不去学理——这想法在他头脑中产生了好久。
“像投篮么。”许荆接道。
于执呛了一下,迅速摇摇头,眼睛亮晶晶的,“往好处想,每进一个都意味着有一个愿望被满足了,你现在已经有二十一个心愿实现了哦,真好。”
她淡淡地介绍起手里的香包,三种颜色,三种花香,每个香包都坠着一块小木牌:黄色香包木牌上刻着“理想”、红色的刻着“幸福”、蓝色的刻着“平安”。
他依次把在手上细看,香包鼓囊囊的,隐隐约约的花香清洗着鼻腔,不仅如此,上面的图案各异,金色那只绣了展翅凤凰,红色的是绿叶红花,蓝色的用金线挑了平安结,“哪个是我的?”
“都是。”许荆散散地补充道,“你知道的,我不信这些。”
说是不信,又给于执祈福,况且每个都挑的深入人心。她说她是唯物主义信仰者,若是三年之前,于执定是逐字逐句领略,可现在是二零一九年,他们相识第六年、相知第三年、相爱第二年差六个月零二十七天满三年,魂魂相印,她,真正的她,是百分之五十的唯物加百分之五十的唯心混合主义。什么时候是“唯物”,什么时候用“唯心”,皆是为了活着,当放弃了十几年来“唯物”的那刻不亚于推翻人类六百万年的历史,固执的人啊,她有没有责骂自己思想不三不四?她的憔悴有没有那些不三不四的“功劳”?回过头,却不可否认,倚着“混合主义”才能一步步走到现今。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请你为了活下去,再游走一次灰色地带,好吗?
他拉着她的手,路过绿水斑驳的圆池,踩在茂叶疏影,尽管后面的人反应迟缓,只是跟着手上的带引拖着脚步,就像拖着她漫步在夕阳下一样,“走啦走啦!给你去求一个香包祈福,不,求十个,二十个!”
后面的人缄默不语。
前面的少年滔滔不绝——
“求一个什么好呢?”
“万事大吉?身体健康?一帆风顺?”
“都想要呢,那就全部要一个!”
“……”
佛光普照着这座神圣之地,海晏河清,乾坤朗朗。
看心理医生是许荆提的。
这天的傍晚,和她从定明寺回来,停在门前,于执翻出钥匙刚插入钥匙孔,许荆叫他的名字,她已经好就没叫他的名字了,于是于是的于,执是执着的执,原来他的名字如此好听。
“于执。”
于执转过身去。
“我想去看心理医生。”她眼眶通红,停顿五秒内呼吸凶涌,铆足了无比巨大的勇气在这盘自我博弈的决战中认输,“我想,我想接受专业的治疗。”
手一软,钥匙摔在地上,“啪”一声,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什么。
于执把她揉进怀里,手掌扣着她的后脖颈,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曲缩的后背,“我好像好不了……我好不了了怎么办啊!于执,我好累啊,好累好累,连呼吸都快没了力气,我好想变好,可是我越来越糟糕了,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我找不到自己了……我……”
她喊着于执,泪眼决堤,崩溃嘶吼,牢牢地抓紧身前硬朗的身躯,“我是不是没救了!于执,我不想这样!”
于执的泪滚在眼眶,他抬头把眼泪掖回,他要坚强,他不能倒塌,“谁说你没救了?只是时间问题,嗯,许荆,只是时间问题哦。”
她的头埋在少年的肩膀,呜呜咽咽,哭的溃不成军。一声声安慰从头顶传来,“有我陪着你呢,别怕,这些遭遇都不是你的错。你从来都没有问题。
“你很好,一个人勇敢坚强地长大,辛苦了。”
十八年,年年难,最后一关必是直面伤痕累累的自己,揭开那些血淋淋,不留情面的告诉自己:看吧,你曾经被伤害过,你是这样的破烂。
两天后,他们去看了心理医生。
初步诊断为轻度抑郁症状。心理咨询师和于执单独沟通道:“主要是受家庭和成长经历影响,患者现在处于主客观世界认知模糊的状态,如果刨根问底,她精神不对劲在很多年前就初现端倪了,比如听音乐时能看到音符、尘埃变成人、月亮长着一张戴面具的脸……这和她自身想象力也有一定关系,但这些想象每次都是外在诱因和刺激导致,本质上还是幻觉妄想。分不清不清梦境和现实,在家庭极度缺爱的情况下幻想梦境的人真实存在并且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关爱,但许荆很清醒,后面认识到错误在于父母,在那种家庭环境下谁都不适合做他们的孩子,这种坚强以至于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心理疾病,可是,曾经的伤害是不可能完全消化,日积月累,总有一天人就会垮掉。”
“患者症状表现在提不起生活兴趣,嗜睡,经常性注意力不集中,五感较弱也就是视觉、嗅觉、味觉、听觉、触觉感知在逐步下降。治疗也需要家属配合。”咨询师给他发送了一个文档,他一边打开一边听咨询师讲解,“给你发的是治疗方案,有两部分,一部分是咨询者咨询,我跟她需要进行会谈,另一部分是家属要做的。”
“家属要营造一个良好的外在环境,多多表达自己对她沉郁现状的理解,给予支持、赞扬、鼓励和帮助,提升自尊和价值观;谈心、发泄可以减轻对方的负面情绪;运动和旅游可以释放压力,刷新所见所闻的新事物来重建认知结构,引发对世界的兴趣;还要有健康的生活作息和积极的行为方式。”
拇指指甲在食指头划出一道痕,倒刺的长势被打破,他才疼得为这些堆山山的苦头突然醒神。
野草长啊长,青青绿绿,大树遮阴算什么,她自是一片无垠天地;而他在宇宙星河中抓到一词:陪伴。他花了三年时间理解这个词的奥义,做一个伟大的懦夫,冠之以“尊重”的名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能用三年明白心爱的女孩所需,许荆从来需要的都是不离不弃地常伴左右,而不是一棵常青树或沃土的援手。小草快快长吧,我陪你地老天荒,哪怕横不过岁月长河,我也唱歌给你听。
谨遵医嘱,每日多了一项晨跑的任务,他定了七点的闹钟起来准备东西,但顾虑到许荆嗜睡难醒,是计划再过半个小时叫醒寝息的人,可打开房门就看到客厅亮着光,心里不祥种种,两人面面相觑,他不禁凝重蹙眉,睡不着吗?他问。许荆的位置正顶着灯光,显得脸色更无血色。想着要晨跑,我五点就起了。她这才注意到于执身后窗外翻着鱼肚白的明亮天空,七点锻炼是不是太晚了。她说。于执看到她预备起身的躯体幅度,清楚她的意思,顺手把旁边的开关摁下去。不晚,闭眼休息会吧,我还要刷牙洗脸。他走近拍了拍她的肩膀,他说,再睡会,养精蓄锐才能有锻炼的效果。许荆不说话,靠到沙发上。他收拾完走过来根本不敢发出声音,他撵着虚步,沙发上的人双目紧闭,看似酣睡,实则假不假寐只有许荆知道。
许荆长得真漂亮,他很早就知道了。她有又长又细的睫毛,偶尔的扇阖就像蜻蜓振翅;眉峰的小痣吻一样亲昵,她明明是明艳型的长相,却不爱作弄表情,也正是由于反差让那不常常出现的星星眼、桃花笑、两颊红更惊艳叹生,一颦是冬日雪飘,一笑是春日清湍,一颦一笑都让他沦陷。真漂亮,好漂亮。他看着她的脸不知觉入了迷,漂亮的脸蛋模刻在心脏不知处,怎么也看不够。
于执分了她一半耳机,但再激情澎湃的音乐也无法忽视运动这个敌人,她怎么跑也跑不快,还有几次快要岔气,因此只能慢下步调,速度比走路快不了多少,死拼死凑总算围绕着公园跑满了三圈。每天都大汗淋漓的,精神状态提高了一些;于执还特地看了电影档期,最近刚好上映了部喜剧电影,他们运气不错,那部喜剧并没有烂大街的梗和低俗的笑话,每个笑点都恰到好处,结尾的升华也温暖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