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七料感到不对劲,要赶紧把情况跟于执汇报,“你能帮我把这本笔记放她桌上吗?谢了!”
没等唐意答应,手中先揣来了一本厚旧的笔记本,终于抬眼,对面的人却跑没影了。
他回到教室立马给于执发了条消息说明情况,于执是到了中午才看到的消息,打了个电话过来,两人沟通一番,这时五蝉儿走过来,示意常七开免提,“我问过他们班班主任了,老师说她问过了许荆妈妈,许荆妈妈说她身体不舒服,再请几天假。”
于执听罢并没有完全松口气,他不知道她家里死了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天翻地覆,他只知道许荆受伤了,他必须要回去一趟。
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下的,窗外白雪皑皑一片,偶有几个人在主干道上行走,各色的冬季服装乱撞,色彩十分不协调。
许荆从头到脚洗了个遍,里面随意套了件衣服,外面穿了件羽绒服就出门了。雪很高一层,踩一脚下去能够到脚裸,“簌簌簌”的吵得许荆耳朵疼。她昨天也出了趟门,走在陈遇身后二十米处,见她上了辆出租车许荆才敢迈大步子,走了十五分钟,走进一家手机店,买了个MP3和一副有线耳机,店主是个热心肠,瞅小姑娘懵懂腼腆,就主动教她怎么使用这些按钮,教完了,许荆没走,她问店主MP3里面的歌曲能不能他店里下载,她可以再付点钱。
出了门,她把耳机塞进耳朵,顿时感到耳根子都清静了,耳朵里的歌声是清甜的——“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不知该不该庆幸现在是白昼,不用像黑夜那样寻觅安身之所,她戴着耳机一直漫无目的地走啊走,停在桥头,桥下的河又冻住了,有几个零星的人在上面滑冰,一位年轻的妈妈脚下生莲,步步生花,似个蝴蝶样在冰面翩翩起舞,刚足膝高的小孩想学他妈妈威风的样子,腾脚蹬地,一头摔倒在地,妈妈看他滑稽的样子,笑得直不起腰。
许荆听不见,她的音乐声开到了最大,但见小孩的表情和口型,大概率是在暴风哭泣。
一阵巨大的东风吹来时,许荆才悟到这个冬天的寒冷,这么冷的天,她只穿了三件,最里面是件贴身内衣,中间是件白无暇的卫衣,她竟连围巾也忘了裹。冷风冻得她举手投降,拉上羽绒服的拉链,拉链拉到一半时,卫衣两侧米色的带子随风飘出围剿。
顺着风去的方向,许荆顿住了,长长的带子飘扬不止,在风中,她看见末端扎成蝴蝶结的流苏。
小小的蝴蝶结一下把她拉回了两年前的那个黄昏。
她身旁坐了个视她为宝的少年,少年欢喜地缠着她,爱说些有的没的的话,有点话痨,有点张扬,要她牵他,要她多交朋友跟人交谈。
许荆看见,看见好多好多的蝴蝶,白色的蝴蝶,围在她身旁展翅扑舞,贯穿鼻腔,叫她鼻子突然酸了。
她突然好想听他弹吉他,好想听他讲话,好想看他晴朗的笑容,好想抓住他。
为什么浣西那么远?
为什么她不能乘坐蝴蝶去找他?
为什么她无法伸手就拥抱到他?
她抓住了蝴蝶,握在手心。
把蝴蝶揣进羽绒服里,拉上拉链,可是身上还是冷的很,跟没穿似的。许荆又朝手里哈气,从口中冒出来的热气升到空气中,变成了可视的白雾,一团一团,在雾色迷蒙中不远处有个挺拔的身影,站在桥尾,围了条草绿色的围巾,等到雾气消散,少年明朗的脸出现在视野中,她说过了,他的头发真的很长,会挡住眼睛,特别是风来扰时,总是叫她看不清,可那双闪烁着星星的眼睛又叫她流连忘返。
于执脸上的愁容在见到她的那刻褪去了大半,他朝她跑来,还差一米,许荆后撤了半步。
于执愣在原地。
许荆不动,低着头,不凑巧的风吹乱了许荆的长发,看不清她的脸。
风大天高,街边店铺的嘴巴呼出的白气向上升腾,韵到一定高度时它会消失,下一团白气接上它的尾巴,奔赴下一场绝迹。
直至风吹掉了许荆的一只耳机,音乐声骤减一半,耳机与发丝纠缠几下后直往下坠落,掉落的那瞬,许荆手快接住了它,就像接住了现实。
你在思念谁——你,在,思,念,谁。
她冲进他展开的怀抱里。
退步是占据她大脑的绝对理性,往前是她打破了桎梏,换句话说,人都会下意识地先保护自己,可我的第二个意识告诉我,你不会伤害我,于是我,控制不住扑向了你的臂弯。
爱活在自我里,你活在我的自我里。
冬风呼啸,她的头发丝几乎变成了冰激凌花,杂乱无章地刺过脸颊,冻伤了毳毛,快把她的双眼剌出泪来,她闭目蜷在于执怀里。
——好冷。
刚到初霁,空气湿润,一时分不清眼眶里是水雾还是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