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荆一早就接到了于执的电话，她看一眼时间——八点二十，她当时坐在餐桌椅上，嘴里还含着面包片，说话含糊不清，“唔……喂？”

她倒是不希望于执大周末这么早起床。

“早上好～”他听起来心情不错。

“早上好。”许荆看到自己的餐盘已经空了，“你吃了早餐没？”

“吃了，我吃了羊肉粉，就上次推荐你的那家。”电话那头传来“叮咚——欢迎光临”的声音，不知道他在哪里。

许荆加速嚼动，“打电话过来有事吗？”她想着还有两张试卷没动。

“想你了打个电话不行吗。”许荆只像个无情的嚼动食物的机器，不为所动，他说道，“我现在在书店，想买几本资料书，你过来帮我挑一挑哪种适合我。”

许荆的眉毛挑了一下，于执在学习上看上去马马虎虎的，想不到真把她的话放心里了。“行啊。”她一口答应。

书店里的书琳琅满目，红的、黄的、蓝的、几道彩虹横亘在书柜。

许荆给他挑了两本，一本基础，一本提升，只见于执咽了一口口水，喉咙滚动一二，“是不是太多了？”

“就两本。”她抬头时正巧看到于执眼下有层淡淡的黑眼圈，那层黑眼圈是何时缠上了他的？不自觉的，许荆松嘴了，点了点他手中的黄色，“那我建议你拿基础这本。”

“听你的。”

结完账，他们顺着书店的那条街拐进了公园，上午，公园里没什么人，他也不说话，周遭静悄悄的。许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旁边的人竟然罕见的一言不发，罕见的没有牵住她的手，只是并肩往前走着，她不是眷恋他体肤的气息和温热、没有营养的聊天，而是总觉得少了什么。

她余光瞟见于执的手塞在蓝色的卫衣口袋中，她的手顺着袖子摸进他的口袋，碰到骨节细长的手指，十指相扣。他的手指常年弹琴导致骨节较大，摸上去还有茧子的触感。

于执被这突如其来搞了个激灵，转过来眼睛依然是亮的。

许荆本来想他也许是照顾老人太累了，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一天这一时将泄气显现在外？她陷入了一个无法逻辑自洽的旋涡中，左右不通，所以问道：“还好吗？”

于执看着她，目光定了两秒，接着头低垂下去，“不是这个。”

许荆的脚步悠地停住，连带着于执也停下来。

她等着他说话。

“我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谈。”

“……何啸之前找我，他除了说江素月的事情，还谈到了我们，他说我们的关系没有比你跟他亲近。”他落寞地说。

许荆刚想竭力证明，双肩便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按住，那双手在安抚某些燥热的东西，比如今天头顶的太阳，比如胸中火热的频率加快的心脏。

“不是这个，你先听我说。”于执凑近一点，“他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的形容你的时候，说实话，我很羡慕，甚至有点恨，我恨我为什么不能对你了如指掌，我讨厌为什么不能和你再靠近一点。我对你的认识有一块空白，我也不清楚那块空白的大小，也许很大，也许很小，我讨厌这种捉摸不定的感觉。”

“许荆，我讨厌这种感觉，患得患失，我看不清。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是我。”他说。

青藤之下，翻过一个叛逆的孩子，他看着孩子落荒而逃，他看着她的后脑勺，他消化了，但是他还要坦诚，他坦诚了，却语无伦次。

“我喜欢你。”未等任何间隙，她接上他的话。

“我也是。”他没有笑，表情甚至苦涩，“我知道……我知道……”一遍遍的重复，是诉说，也是在自言自语。

一瞬间，许荆的胸腔撞上了另一幅灵魂，她的手伸过于执的脖子，一只搭在他的斜方肌，一只揉着他的脑袋。

于执的脑袋靠在她的肩膀，她的肩膀那样柔软。于执说过，她有魔法，拥抱能缓解他的疲累，那双纤细的手能驱走他的烦恼，声音是世上所有乐器也无法媲美的华章，就连发间隐隐约约的洗发水味也是安神定。她记得。

他双眼发涩，红了，一颗泪坠下来。

在空中愣了很久的手终于搂住了女生的腰。于执在她怀里钻了钻，衣服吸干了他的眼泪，“……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