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又在网传资料里搜索到,当年沈家二子皆为农户百姓,二人白手起家,沈大从商,沈二从政。一个做大做强,成了名流富贾;一个步步高升,成了政要显贵。
沈大一支往下传,传到沈轩程便是第二代,一代兴过一代,有多处房产,主屋便是老宅,又称大宅,便是沈老太所住之地。辈中最出彩的,除了手腕过硬的沈轩程,便要数沈轩程的三妹,我血缘上的小姑,在部队待过,同时又有理工博士学位,现在仍在部队里工作,轻易查不到她的资料。
沈二一支往下,因为婚结得早,所以旁系众多。但传到了第二代,混出头的只有位公安局.长。传到第三代——便是我的同辈,最引人注意的有二女:一位端庄博学的嫁给了书.记一类的人物,仙及鸡犬。一位貌美如花的刚嫁去了香港,续了某富商的弦,身家虽不及赌王一类,但也数一数二,十分耐看。
外头有人说,说沈家如新式“大观园”,虽无大观园的地产与历史,但有其盛势。元春得道,仙及宁、荣二府,眼下沈氏左右皆有道,皆有人飞升,两相帮扶,联络有亲,一荣俱荣。
但凡沾点血缘,命苦来投靠的、失业来谋职的、犯事来求庇护的也不少。大观园这么大,多一我个人不多,少我一个人也不少。
这么一想,我待在这儿,既没有黛玉寄人篱下的苦楚,也没有薛家无可奈何之奔赴,他们现在爱留便留,反正最终我都是要离开的。我担心的,始终只有许琦素。
我本来就真的天真地以为,他们接我回来就只是放着当摆件,就好比摆在家里镇财的福娃,镇住秦家行动的傀儡。
但我这只笼中鸟似乎也太宽心了,人的纠纷是要比鸟儿还吵闹的。
那天我还没走到饭厅,就听见屋外有动静,像是某种争闹,总之我让难得的早餐时间失了清净。
“太太,诶呦沈太太您不能进的。”
“我还没离婚,你既然叫我一声沈太,就是承认我是沈家人,那沈轩程名下的屋子,哪一间是我不能进的?”
那人欲反驳,却又有所顾忌地支吾着:“这……”
她嘴里念着电视剧里常见的台词,抬眼便看见了我,她英红的嘴唇顿时抿成一条直线,眉头紧蹙,拧成纠结的形状,但眼神却依旧锋利,像是在为一场愤怒的宣言打草稿。还是那种用富贵的纸笔书撰的怒气。
从她们的话来看,她似乎就是秦贤,沈轩程的现任妻子。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
她忽而冷笑,尖头的红底黑高跟鞋不一会儿就戳到了我的跟前来,她掐住我的脸颊,囿于身高差距,我只能被迫地低头。
我能隐隐感觉到她摁在我脸上的新月形的指甲。有点尖,掐得我有点疼。
“真像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掐着我的脸,左右打量着,“怎么?沈轩程改口味了,开始玩男人了?他真是为了找这张脸什么都敢玩啊。”
我没听懂她的尖言利语,只是略带不耐地仰头,抬手挡开了这位失礼的女人的手。
没等我说话,周管家踩着点似的,谦着腰来到她身侧,嘀咕了几句,似乎他的话比再多的辩解都有用——我隐约听见他说了句:“他就是沈轩程的大儿子,刚被接回来的那位”。
这句话便足让这位女士表情凝固,脸色青白变换,而后冷着脸,眼睛如蛇蝎一般,上下打量了我,继而沉哼一声,一言不发地黑着脸离开。
听着她剁刀般急切的离开的脚步声,忽而觉得自己真该跟周管家学习一下一针见血的话术,没准真的能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蹬着高跟鞋出门,入户花园的双开顶天大门被无声地开启,又被无声地合拢。终于结束了一场无厘头的闹剧。
我抚着留了指甲印的脸颊,没说话。
周管家和女佣赶忙开腔,演二重奏似的安慰着我。一个好声好气地对我说不要生气,沈太是为人直率了些,是她本性率真;一个自责连连地说是她没尽好本分,不该让她这么贸然进来的。
两人一唱一和,唱戏似的,也看不出是真情还是假意。而我也观众观影似的,静静地等着他们念唱完,然后大度地说没事。
我不怵这里的任何权贵,也不在意佣人背地里的嘴碎,我只是知道,寄人篱下的教养。
***
在沈家十几双眼睛的看管下,我没提过什么要求,每天从学校到住处,从住处到学校,两点一线。
周末除了下楼就餐,就是待在房间里温旧书看新书,我的生活简单无趣到连我都觉得自己的生活乏味。我也怕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所以我几乎没跟人联系过。
而那天周末,我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魏楮堂被周管家邀进来的时候,我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一见到他,我差点以为我们又回到灰姑娘的限时限定的宫殿里,而我差点忍不住去给他拿本书。可我又缓了一下,才发现我的手边已经没有书了。
我想喊他哥,像往常一样,但碍于周围一众人的凝视,没敢喊出来。
他却在一众人面前,客气地喊我沈少。我为这个陌生的称呼愣了下神,仿佛这个人不是我一样。
“沈老太太呢?她不在吗?”
“沈老太太一般不住在这里。”
“这样啊,是我考虑不周了,忘记沈老太平常是住在庄园老宅里的。”魏楮堂说,“本来还想跟她道个好的。”
周管家笑着附和以后有的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