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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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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兼也同时认出了他。

大燕实行科举制度,即使是平民学子,也可通过考取功名而迈入仕途。科举共有三级,即县试、乡试、会试,分别在各县、各道首府及未央京举行。凡通过乡试者,便有“举人”名号,具备被擢选为官的资格。

但是,即便具有资格和学识,也不意味着就可顺利参加所有考试。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往年总有一些学子因为家财微薄,无力到外地考学,平白被耽误了前程。

薛扫眉掌家之后,出于爱才之心,开始拿出银钱资助有潜力但因家贫而无法参加乡试的学子。凡家中别无劳力、自身年龄符合要求的秀才,便可从薛家领取相应的津贴,以支付到碧霄府考试的盘缠、房租和杂费;若有才学出众而被名师收徒的,更可另外支取束脩。为惠及更多学子,薛家规定,每人至多只能领取三年津贴。

目下捂住面庞的那人,正是曾受过薛扫眉资助的秀才。

去年夏天时,那秀才已领足了三年津贴,却未考过当届乡试。不知出于什么底气,他竟腆着脸找上门来,“菩萨”“姐姐”地一顿嚷嚷,说自己身娇体弱,无法劳动,想令大姑娘再赞助一程。当时薛兼和阿橘都看不过眼,想要狠揍他一顿,可薛扫眉却命人从库房中找了几串钱,轻易将他打发走了。

阿橘原本不明白大姑娘为何如此忍让,直到数日后听说那秀才在赌坊使用□□,被人差点剁掉手指,这才恍然:薛家各商铺往日偶尔会错收□□或已不可流通的旧币,薛扫眉正是从中选了一些给他。那秀才后头还想再闹,可没有人愿意相信一介赌徒的指控,只好作罢。

正所谓“升米恩,斗米仇”,此人白白从薛家领走三年津贴,竟因勒索不成而怀恨在心,如今主动充当给薛家泼脏水的主力!

阿橘义愤填膺,略去薛扫眉设计他出丑的一节不提,高声将此人忘恩负义的行径公之于众,末了总结道:“我呸!当日领钱时,你怎么不说我们大姑娘是克星?要她真是克星,你被克了三年,难道还有命在这里造次?”

无赖秀才已被骂得蔫了手脚,垂头不语,而那领头的男子犹在嘴硬:“她怎么不是克星?大家难道忘了薛家当年的灭门案?那么多人都死了,就剩薛大姑娘一个人,她的命得有多硬啊!我等今日,不过是来替全城百姓除除煞……”

话没说完,他的嘴已经被浓稠血液糊住。蓦然嵌入的腥气,激发出一阵剧烈咳嗽。

是薛兼,忍无可忍地抄起另一桶狗血,自上而下将他浇了个透。

“我不欲再多费唇舌。我们大姑娘早前吩咐过两句话,我只说一遍,请诸君记好罢。

“第一,薛家的门,无论哪一扇,都是用上佳楠木打造而成的,想来破坏,先掂量掂量自己能否赔得起。

“第二,有望终结本次疫情的医圣秘方里最关键的一味药,只有我们薛家出得起,这方子已开始在南屿施用,不日就能看到效果。我们大姑娘为制药拿出了家传宝物,但也不是什么冤大头。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想毁谤薛大姑娘清誉的——譬如今日这些人——无论后头遭遇什么,恕我薛家不给供药。请大家考虑清楚,是无端出头重要,还是自己的命要紧。”

薛兼恩威并施地说完这篇话,扬长而去。

阿橘下意识地跟在他后头走了两步,忽然想起自己是薛扫眉派来刺探的,本不该贸然出头,顿时有些忐忑。幸而,一向严肃的薛兼没有训斥她。他知道阿橘会去向薛扫眉报告战况,轻易将她放走了。

薛宅后门再次关上,围观的人潮渐渐散去。片刻之后,那森严的门户重又开启,出来几个精干家丁,掌着灯烛,将地上横流的两滩血渍冲洗干净。

同那血水一般,夜晚围观了这出闹剧的人,也顺着四通八达的石板路面消散,有意或无意地将信息传遍各处。

***

翌日一早,玉霓裳便从客人那里听说了几个时辰前发生在薛宅的这出闹剧。

她不动声色地周旋完一程,立刻找到时机退出雅间。回身用脊背将门带上的一瞬,那对玉霓裳来说有如剑之于侠客、非必要不可离身的老练笑容,在芙蓉面上冷凝成霜。

唤来龟公老齐,玉霓裳森森然地发了话:“你去查查那几个去薛宅洒狗血的泼皮,找人给他们点教训。哦,那个恩将仇报的穷酸秀才,要特别关照一下。他既然下过赌场,就不可能罢手。之前没被砍掉的手指,在他手上多长了一年,也够本了。”

菩萨蛮是寻欢作乐的地方,红尘是非搅作一团。玉霓裳吃这碗饭许多年,自然在桌面上下都有些资源,所以此前薛扫眉才将招揽江湖人士葛三的任务交给了她。

只不过这一回,玉霓裳发出的号令,并非受人指使,只是发自内心。

她听喝醉的客人卖弄说过《战国策》里的故事,“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血流漂杵;布衣之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 (注1)。作为世人定义的下九流中的一份子,玉霓裳对自己能否被姑且称为“匹夫”尚不确定,但她此刻非常清楚,她想让那些道貌岸然的卑鄙小人,付出血的代价。

老齐极少见到玉霓裳毫不掩饰地发狠的样子,收拾起惊讶表情后,便以此为契机,顺利溜到可向陆缥传递消息的时来春茶馆。在那里,他不负所托地办好了玉霓裳所交代的事情,又自然而然地多待了一盏茶时间,与茶馆老板相谈甚欢——

当然,不光是用嘴谈,还用血滴子内部的手语谈了:老齐将玉霓裳的近况和嘱咐,原封不动地透露给了同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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