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瞬间,他又听到她的声音,平静中又带着几分漠然:“可我的过去,你也不在啊。如今,我没死,是因为我命大,也会周旋。不然,你今日见到的只会是一个牌位,你的顾家也会被啃得连骨头都没有……或是,你我都在地府相遇。除了两眼泪汪汪,还能剩下什么。那些事儿,我有分寸,你该信我。”
他忽然起身,走到温轻澜面前,伸手抱住了她:“我刚刚不该这般说。往后,你想要我做什么,我便去做什么可好?”
“我不要你勉强。”温轻澜努力着平复心绪,她到底是不愿意同他闹得太过的,便开始解释自己的异常。
顾知程的声音有些急:“我不勉强。”
“我并非不愿要你的扶持,我也想走得顺畅些,更轻松些。我只是不愿有事儿,第一刻便想着要去依靠他人。”她看着眼前的顾知程,总会觉得累心,依偎在他怀里,“以往,我从未有过这般的优待。”
顾知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听着她的话,令他心中颇为不好受。忽然,一个念头出现,顾知程很是心惊:“我过去是不是没有对你很好?”
“不是。”温轻澜抬头看着他,手指也缓缓抚摸着他的脸庞,目光热烈,“你待我很好……很好。好到,我要把你抢回来。”
这下子,顾知程心里总算是放心下来了,脸上藏不住的笑意,又把她搂得更紧了一些:“往后有何事儿,都可同我讲。你也不用藏着掖着,你可以尽情使唤我。”
“你这般会让我越来越贪心,万一哪天……”温轻澜这才回抱着他,神色有些触动,眸中也有了泪花。
“不会的。”顾知程扶着她的肩膀,居高临下看着她,笑意也暗现。
“是真的,不会吗?”
“真的,我绝不会舍弃你。”这话一出,温轻澜双眸微红,她又扑在顾知程怀中,死死抓着他的衣裳。
可我还是不愿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的一言片语里,或是飘飘易碎的承诺里。
即便你说得那样真诚,我也屡次说服自己,可我还是做不到。我真的很难全心全意地相信一个人。
她还是会害怕身边人将她利用到尽头,再狠心丢弃。她不会这般待他们,可她不敢想,他们会不会对她这般。
毕竟人心易变,在种种诱惑下,一切都是可能发生的。哪怕是当初,处处护着她的顾知程。
周遭寂然,室内阳光渐暗,温轻澜虽然有所动容,神色依旧冷然,笑容也多了苦涩。她却还强装平静:“好了,我没事了。”
顾知程看着她,也并未觉察出不妥来。他的心里也舒坦了许多,这才煎起茶来,余光追随她而去。
温轻澜拾起书案下的一本书册,拿在手中翻了几下,书页上有大片墨痕。她发现无事后,才合上妥当收好。
“那是何物?看着不像是你的东西。”
温轻澜缓缓而来,唇角上扬:“那是,我的猎物。”
“你真看见了?”
温盛彦闭着双目,手上还盘着佛珠,也念着经文。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盯着眼前的长女问:“思颜,你当真瞧见那人是顾三?你可是眼花,一个坠下山崖的人,竟然还能死而复生。当真是出奇啊,你当初是怎么收的尾?”
“父亲,那可是千真万确,月颜也亲眼所见。他可不是温静颜带到您面前的那一位。”
“她竟敢对我们使这些招儿。当真没有折辱了我这些年的悉心教养。”
温思颜扑通就给跪下了,吓得浑身颤抖,“父亲,当初之事,你也晓得。再说,我一个女儿家,碰着这些事儿也是会害怕的。怕是,我当初没敢看太仔细了。”
“罢了,此事我该交给你二哥去办的。”温盛彦看着眼前的长女,怒火中烧,“若我的儿子们都能活下来,或是都有所长进,也不至于让我如此这般担忧后继之人。或许,我也能容得下她。”
“父亲,您打算如何?”温思颜从地上起来,眸中闪过利芒,倒是有些阴冷,“可要……”
“如今我们要按捺下来,先要吃下他们。她终究是容易拿捏的,还是不要走漏了风声。若她有所防备,要下手那就不容易了。”
“是。”
“头一家,是为父极为看重的。”
温盛彦将一本书册递了给温思颜,摸着白胡子,“你让月颜,好好看看,好好为温家效力。平日里,你作为长姐该好好开解月颜才好,别整日里闹起什么事儿来。梅夫人的身子不适,你便多担待些,为父看得出,她们是极为敬重你的。”
“是,女儿明白。”温思颜神色淡然冷漠,将书册给捧在手中。
温盛彦的声音沧桑而缓慢,时不时还咳嗽几声:“你便去吧。记得叮嘱月颜,吉日便定在十日后。”
“是。”
院外不再炽热灼灼,西山上飘悬着落霞。他们两人坐在台阶处,颇显慵懒肆意。
顾知程始终注视着眼前人,笑意也有些荡漾,甚至有一刻,他觉得有些恍惚。
“为何,总看着我?”
“今日这出好戏,谁才是你的同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