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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这边,司月才走完蜿蜒曲折的林间小道,撑着边上的松树干直喘着气。
往前几步的路开阔许多,路边尽是茂密的松树林,夹杂期间的是高低不齐的野草灌木与各色野花,林间的树枝上或有或无地绑着青色的风铃。
司月站定闭上眼,深呼一口气:
她猜前方因是一处巨大而宽阔的谷地,周围皆是茂密的森林,将森林与草地分割开来的是一圈稀疏的梅花树,梅花树上又有几座木质小窝置着。
然后是一条铺满碎石子的曲折小路,路边尽是齐腰高的花海;
阻断花海继续蔓延下去的是正前方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左侧的两片农田与一方池塘:河中仅见几条青色的游鱼出来活动,青蟹早不知躲在哪方石头下歇着;
绿中泛黄的禾苗挺立在稻田中,迎着风与烈日挥洒着盎然生机;
池塘的一角有莲花荷叶交相映称,正中又有一座石质凉亭。
池中凉亭通过一道小石桥与池岸相连,石桥下定有几尾红鲤嬉戏。
司月抬手收回灵力,身旁绕着她追逐吞枣的四只小狗的身影才显现出来。
她有些头疼,蹲下去捡了一根枯枝,起身吹一声口哨,再用力将树枝扔出去——树枝借着灵力的驱动生生飞出一大段距离,待小狗们跑开后司月才捡起狼狈不堪的吞枣。
“叫你安分点,怎么总是去招惹他们?你又打不过。”
吞枣“吱呀吱呀”乱叫,手足舞蹈起来,似乎想要打她一拳。
“吼什么?你四肢俱短又够不着我,”司月伸指弹了弹它的脑袋,待它安静下来、泪汪汪地看着自己时司月又道,“哭什么?哭可没用,我不吃那套,你还是……”
司月忽地住了嘴,她方才似是听到了一声低沉的……龙鸣?!
糟了!
二话不说,司月一手提着吞枣一手取下发间的簪子,往龙鸣响起之地跑去。
出了这山林,视野豁然开朗,依旧是那片花海、那方农田与那方池塘,但司月是顾不得去欣赏美景再感慨一番心事了。
果不其然,在那江边的湿地上正有一头巨大的、半身没入瀑布下的水中的黑色蛟龙闭眼休憩,悬崖上飞泻直下的瀑水直接被它的身躯截住。
大约是因为这庞然大物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司月才没发现它的存在、那些鸟儿才敢在它周围的水中圆石上啄食青苔与水中的游虫、更有甚者已落在蛟龙身上嬉耍。
至于方才司月听到的那声龙鸣,大抵只是它的鼾声了。
司月松了一口气,正要寻回四只小狗时又听一阵狗吠自岸边响起,司月循声望去,只见那四只小狗已在抢那根枯枝。
“……”
随后见那蛟龙缓缓睁开眼睛,静静看着眼前的小东西;
察觉到蛟龙的目光,四个小东西立即弃了枯枝,转而一齐冲蛟龙狂吠。
蛟龙有些无奈地垂眸看着它们,但又嫌它们太吵,于是用指尖轻轻弹开它们,四个小毛球被迫往后滚开一段距离后又重整旗鼓跑向蛟龙。
几番驱逐未果,蛟龙有些不耐烦了,它稍稍起身换个姿势,左爪撑在地上,右爪高高扬起,似乎下一秒就要重重落下。
司月大喝一声企图把蛟龙的注意力吸引到这边来,随后让悯离变作一张大弓,一手边拎着吞枣边架着弓柄,另一手在弦上凝聚灵力作羽箭,离蛟龙五十步开外时对准远处的山头射出羽箭。
蛟龙闻羽箭穿空之声看去,只见那座不幸中招的山头轰然炸开,巨石从高处直落而下。
趁蛟龙回头之前,悯离又变作一段白绫将四只小狗卷走。
蛟龙看着那座被炸开的山头,许久才缓缓转过头来看着面前的人,双眸半睁,淡绿的眸色却是有说不尽的意味。
司月将小狗定在身后,警惕地看着蛟龙。
蛟龙抖了抖身体,起身时溅在它身上的水花直扑向司月,司月又往后退了几步,她隐约感觉这水的气息有些奇特与熟悉,倒像是……青草的味道?
司月来不及多想时蛟龙已将她团团围住,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但蛟龙转眼又见入口处站着一个人,心中顿时无语起来。
一人一龙僵持许久,最终以蛟龙耐不住而告终,只见它仰天长啸一声,再又转头垂眸看向司月。
见她一脸严肃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随后朝她轻轻吹了口气,彼时就有漫天的飞花舞叶落下。
随即,蛟龙绕圈走了几步,巨大的爪子踩向花海,却不曾见哪一朵花或哪一棵草被压倒在地上。
只见蛟龙腾跃飞起,身上残余的水滴纷纷落下,水滴落在地上的刹那即掀起阵阵舒适的清风,随后又长出点点青嫩的小草。
绕着这片天空盘旋几圈,蛟龙猛地扎头钻入江中,浅浅的江水中再不见其踪迹,早被惊飞的鸟儿又飞回到鹅卵石上,身影隐没在露出水面的水草中。
此时明明将入秋,这里却依旧生机勃勃如仲春。
见江面再无动静,司月这才舒了口气,让悯离放开四只小狗,却不想四只小狗毫无后怕之意,纷纷跑到江边猛吠,吞枣则惊犹未定地紧紧揪着她的衣襟。
司月收回悯离,让其化作两只玉镯子挂在自己的手腕上。
然而不待真正放下心来,司月一手凝聚灵力,灵力化作几道利刃向山谷入口处飞去。
那人早已躲到树后,只听身后的树干传来破裂之声。
司月微微眯起眼,伸手稍微安抚了吞枣后再将它放在地上,然而她正要出手时却听江中又传来了动静:
方才那条蛟龙从江中破水而出,泛起的波澜直袭两岸,司月怕小东西撑不住这等冲击,当即双手结印化一道保护结界落在她四周。
然而这阵阵冲击到了面前又像是失去了力量般,只有芳草的清香扑面而来,反而驱散了司月的几分惫倦。
蛟龙随即落到花海中,堪堪挡在司月与入口之间,高大的身躯几乎遮住了半边天。
司月轻抚手上的镯子,笑道:“阁下何必躲躲藏藏?倒不如亮出真面目来……”余下几字司月藏回肚子里。
那人模仿司月的话答道:“阁下何必躲躲藏藏?倒不如亮出真身份来!免得又多了一个无名之人死于我手下……”
听这到苍老的声音并非她心中所想,司月不由得将沉下去的心又高高悬起来。
司月手腕上的两只镯子瞬间化作两把短匕滑落至司月掌心,司月紧紧握住匕柄,双匕一齐在她的手心上划出两道口子。
转眼之间,司月已离开结界来到蛟龙跟前,待蛟龙的巨爪落下前将短匕掷向它的双眸。
巨爪重重落在地上,巨大的冲击力冲开空中的尘埃与蒂上的花瓣,后又化作缕缕草香弥散在空谷间。
下一瞬,司月已出现在高空中的短匕前,她伸手紧握带血的匕首后又朝蛟龙身侧掷去。
不出蛟龙所料,司月消失后又在匕首前再次出现,于是蛟龙将注意力转移集中到那两柄小刀上,几个来回后它也摸清了司月的招式路数:不过是些花里胡哨的小把戏罢了。
又见司月力不从心的模样,蛟龙心中自有“完胜”二字。
司月收回匕首落到花海中,手掌拂过花瓣,传来阵阵酥麻的痒意。
她停驻花海中,将灵力凝聚起来后再尽数传输至骨骼中,顿时体内的血液大涨,手掌上伤口处的鲜血也愈多,止也止不住。
随着风的流动,空气也染上一层红雾。
蛟龙青色的眼瞳骤缩,瞳色渐渐泛红,喉间发出阵阵嘶哑的低吼,鳞片间青色的纹路也渐变成暗红色。
林间的人察觉到异常,心头一紧,立即戴上兜帽转身向前走了几步,一跃直上蛟龙的头顶。
黑色的斗篷将他整个人遮住,只见他左手扶住蛟龙的犄角,掌间发出淡淡的蓝光,彼时见蛟龙红色的眼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碧绿色。
司月心烦,不免轻啧一声:只差一步就能控制这蛟龙的心智了,眼下却有人成心坏了她的事。
她逆光看去,阳光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只依稀瞧见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
黑衣人看着司月,转而又看向她血淋淋的双手,不免皱紧了眉头,沉声道:“阁下做过头了!”
他微微抬起右手,手掌心慢慢向上摊开。
司月见状,立即将短匕护在身前,往后退了几步,双眼死死盯着那人的右手。
男人看着她的动作,眸色暗了暗,右手上空打开一道空间,一只白玉瓶落到他手上。他左手食指点了点蛟龙的犄角,道:“借点叶子。”
蛟龙颔首,似乎不大愿意。
男人又重重拍了拍它的犄角,道:“给你脸了,那媒婆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蛟龙这才不情不愿地吐了口气,彼时又有漫天的绿叶在空中飞舞。
他拈来几片树叶,往其中注入灵力,树叶旋即焕发活力,纷纷飞向那只小白玉瓶,凭着自己柔软的身躯艰难地托起小白瓶,载着它晃悠悠地飞向司月。
男人又拍了拍蛟龙的犄角,道:“走吧。”
只见蛟龙越过司月向前踏出几步,随后腾跃而上,消失在漫天的飞叶中,只留下阵阵清风。
见蛟龙已走,司月嗤笑一声,将变作纱布的悯离缠在手心上,素净的纱布很快被染红,又很快恢复原样。
司月解开结界的一瞬,狗吠声顿时铺天盖地朝她袭来。
有些头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