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不侍奉你的主君,跑来潮洇王庭,”蓝龙主君精明一笑,手支着额,低声询问:“是不是有求于我?”
阿弥沙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跟前,“我来取你的龙晶。”
戈利汶乍然听成了“取你的龙命”,整个人登时从王座上一弹,右手撑着椅背迅疾翻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躲到了后边。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怎么说我曾经也帮过你,现在你第一个就来对付我?!!”
阿弥沙微微蹙眉,耐心所剩无几,“安卡莎回来了,你以为你还有安稳日子过?”
他继续靠近,轻飘飘地补充道:“你猜她知不知道当年的叛徒是谁?”
戈利汶陡然一颤,“你出卖我?!”
“交出你的龙晶,”阿弥沙好整以暇地在蓝龙的王座上坐下,“作为交换,将来她若是对你出手,我会倾力相助。”
“……”
只要龙晶啊。戈利汶很没骨气地动摇了。
好像也可以接受,毕竟,阿弥沙真想杀他的话,他交不交龙晶横竖都是死路一条。
半晌的缄默过后,“成交。”
嗨呀——
戈利汶扶额苦笑着从王座后钻出来。
没想到,其他几个混账玩意不愿意与他结盟,最后和自己站在一边的竟然是阿弥沙。
一下子就感觉有靠山了。
接下来他脸色骤然一变,下意识后退一步。
嚓,嚓,嚓。
阿弥沙正用他王座扶手上镶的水晶来磨刀,一边磨一边平静地望着他。
“你这是干什么?”蓝龙主君的声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男人蓦然一笑,“过来,我们明算账。”
“救驾!!救——”
……
潮洇王庭最受宠的塞壬龙仆希尔妲此刻正趴在天鹅船上,两手托腮,歪着脑袋听身旁的人讲话。
与她同乘一船的银龙少年倚着天鹅颈,神情专注地在对塞壬说着什么。
连月色都分外眷顾他的容颜,柔和的微光附着其身,像是披上了一层银色薄纱,平添了几分虚幻的意味。
隔纱望美人,越是朦胧越动人心魄。
“哇噻——嗷!!”
远远望见这一幕的戈利汶,一声感叹还没响完就被迫吃了一记肘击。
蓝龙主君捂着胸腹部哀声痛呼,整张脸都皱作一团,一半是因为疼痛,一半是因为不可置信。
阿弥沙,给一个小龙崽子做龙仆???
“不是、他简直,”缓过劲后,戈利汶努力看清了少年的模样,匪夷所思道:“他简直跟努卡罗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是么。”阿弥沙静静凝视着船上的少年,灰色的眼眸中泛起圈圈波澜。
“祖宗啊,”戈利汶越看越发目瞪口呆,“他该不会是你跟努卡罗维生的吧??”
专注讲故事的赫兰被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叫吓得一愣,扭转脑袋,循着声音望过去。
“阿弥沙!”
小银龙兴奋地站起身,然而在看到旁边的蓝龙主君时又害怕地老实坐了下来。
戈利汶察言观色,在阿弥沙阴森的眼神注视下识趣地退避三舍,顺带把希尔妲也喊走了。
塞壬道别后跳水里离开了,天鹅船没有桨,自己也不会御水,赫兰只能眼巴巴地将手搭在船沿,望向岸边的那个人影,不料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心中一惊,下一瞬眼前就出现了一朵花。
一支蓝色的玫瑰。
阿弥沙就靠在方才希尔妲的位置,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那灰色的眼瞳中分明涌动着温和的笑意。
“主君,今晚玩得开心吗?”
赫兰耳尖有点发烫,从阿弥沙手中接过玫瑰花,“为什么送我这个?”
“我看到这里的人都养花,”阿弥沙望向那灯火阑珊的海岸,“就觉得您或许会喜欢。”
“造孽啊!”
戈利汶幽幽的话语突兀地在阿弥沙耳畔响起。
“他嫩得能掐出水,你一个千年老不死的,合适吗?”
赫兰眼看着身边人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对劲,小心地凑上前去,“怎么了?我很喜欢的。”
“当然要喜欢!每一片花瓣都是我的鳞片变成的,天上地下仅此一支独一无二的蓝玫瑰!”
戈利汶喋喋不休地隔空传话,最后在隔空挨了结实一拳后终于安静下来,只余希尔妲慌乱地抹着他的鼻血。
制裁完蓝龙,阿弥沙本想使自己的表情温和一些,然而却被一阵不期而至的痛感击中了头部,下意识地蹙起眉,抬手捂着脑袋。
“阿弥沙?”赫兰担忧地注视着男人苍白端正的脸庞,“你头疼?是不是龙角——”
龙角快要长出来了。
明知作为龙仆这是不可避免的,但一想到阿弥沙是因为自己才要经历这些,赫兰根本无法摆脱心中的负罪感,一时间情绪都低落到了谷底。
“没事的。”阿弥沙叹息似地温声道,将失落的小银龙拉进怀里,“我抱一下就好了,可以么,主君?”
赫兰连忙点点头,又试探着提议:“我的血会让你好受一些,要不要——”
“不需要。”
小银龙低低地应了一声,垂下眼睫默不吭声。
阿弥沙瞥了眼怀中的人,开始转移话题,“主君刚才在和塞壬说些什么?”
赫兰的脑袋抬起了一下,紫罗兰色的眼瞳开始放光。
“我在跟她说阿弥呃、那位星律教皇,”他停顿一下,把同名的两人区分开来,“他还是个御法者学徒时的故事。”
“这你也知道?”阿弥沙轻笑出声。
“那是当然!”小银龙迫不及待地讲了下去,“她都不敢相信,后来鼎鼎大名的星律教皇,在最初做学徒的时候,导师给他的评价是‘天资愚钝’。”
“你说得对。”男人认可地点点头。
“而且,那个阿弥沙原本是导引派出身,”赫兰说着,调整了一下倚在阿弥沙怀里的姿势,防止自己的角不小心戳到他,“但因为太愚钝了,被导引派放弃,才不得不转为屠龙派。”
阿弥沙嘴角抽了抽,“这个说法有失偏颇。”
“不是这样的吗?”赫兰惊讶地仰头看他。
你打哪儿听来的野史?
阿弥沙一下子感觉头痛都更严重了。
“他其实并不愚钝。”最后还是决定为自己挽尊。
“所以这部分都是假的?”赫兰诧异地望着阿弥沙。
“倒也不全是……”
“嗯?”
“导师评价是真的。”
“哦……”
……
“淹死你们!”戈利汶蹲在岸边碎碎念叨着。
明明已经控制海浪将船毫无章法地推来推去了,船上靠在一块的两人竟毫无察觉。
希尔妲托着腮摇摇头,“船翻了,他们就坠入爱河咯~”
最后蓝龙主君终于停止了幼稚的游戏,扭头看向身边的塞壬,抬起手轻触她脸颊贴着的鳞片。
“黛娜的伤怎么样了?”
“不乐观,”思及被亡灵重伤的伙伴,希尔妲难过地低下头,“所有的治愈方法都没用。”
“那我们要做好失去她的准备了。”
戈利汶说着,抬手接住从她脸上滑落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