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少渊这边只顾着□□轩辕明玉,使她来不及注意殿内刚搬来的一些机密文件。另一边,白若然按着宣武王宫给出的指示,径直往妙音观循去。
此时的妙音观内,小道士苏怀生刚刚吃完晚饭,莫名其妙突有所感,一股惊意从胸臆直冲而上。这种情况他经历了无数次,心知周围有变,起身推开房门就往外奔去。
“苏道长?”守在门口的小道士见状忙追上去将他拦住,“夜深,道长往哪去。”
“你是谁,快给我让开!”苏怀生用力一挣,便将那乔装的小道士撞翻在地上。
另一个假扮的小道士立刻拔出长剑,刷刷两剑便将他逼退,口中喝道:“我等奉命行事,绝不会放任何一人走。”
假道士口中说着,空中忽然飘来一股清雅的花香,幽幽光芒闪动,随后渐渐凝聚成形,只见一人瞬影移行而来。
苏怀生抬眼一看,一盏明亮宫灯缓缓移近,太皇太妃花时情面容沉凝踏上前来,冲拦着苏怀生的假道士施令。
“拿下他,审问沈枭所在。”
苏怀生虽有些武学底子,但比起花时情手下武士还是有所差距。几招过后,他身形左右支绌,登时感到恐惧,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仿佛已经预感到了血光。
花时情方才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才令手下在妙音观四周布下天罗地网,只为夺回佛母金印。此刻道观内外处处严防死守,莫说是苏怀生,就是一只蛾子都飞不出去。
苏怀生仍在苦苦挣扎,正在他万分绝望之时,竟然情况又变,意想不到的救星翩然而至。
“让他过来。”一道悲悯的女声忽然响起。
“啊……”拦人的假道士被一枚石子击飞长剑,随后又受苏怀生一掌,踉跄着退开。幸好突然现身而来的白若然及扶住了他,才没摔倒在地。
看清白若然的面容,苏怀生眼中闪动的希冀之光又猝然消失。
白若然形貌变化不大,眉心坠仍是当年那枚,清净柔和的气质与从前一般无二,苏怀生认出她来,脸色也变得惨白。
白若然乍然见到苏怀生,当初的孩子已经长大,面相更改许多,只是骨相却难改变,分辨出他的特征后,白若然瞬间睁大眼睛。
“你……你竟然是苏怀生!沈枭果然藏身此处!好孩子,快告诉我,当年你被他掳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她也认出自己,苏怀生露出怯色,喉咙滚动,颤声道:“我不知道,求求二位贵人,饶过我吧!”
他说罢就跪倒在白若然脚前,额头贴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毫不犹豫砰砰磕头。
花时情不禁皱眉,她确实算到会有宣武王宫之人前来阻拦,但万万料想不到昭华上宫月仙殿主白若然是来做什么的。
总不能是这么快就知晓其弟白六公子死在花时情手下,特来找她算账。
毕竟白逸骁死后,白若然不知何故自己叛出白侯府,此后再不顾白侯府内众人的死活,不久前雪孤城遭洪水之灾,她也是分毫没有出手相救之意。
白若然悲悯地看着苏怀生,柔声安抚他。
“起来吧,本座此来只是为了追拿沈枭,与旁人无关。昔日沈枭杀害吾兄逸骁,本座今日定要杀他报仇不可……你也是个受他所害的可怜孩子,我们不会杀你,不如由你来负责领路吧。”
苏怀生登时纠结不已,他自从被沈枭掳走后,二人这些年互相残害牵制,诡异地相依为命多年,宛如共生一般处处东躲西藏,足迹遍布各个肮脏之地,对外皆以师徒相称。如今苏怀生手上人命不少,若沈枭死了,他这个小恶人独木难支,在这世上只怕也难苟活。
花时情见白若然坦白此来动机,也笑吟吟地直言不讳。
“还是速战速决吧白殿主,沈枭的命给你,本宫只要佛母金印下落。这孩子碍事,快快杀了便是。”
白若然忙制止她,温温柔柔地替苏怀生说话。
“不必为难孩子,他也是行医世家的后人,同本座一般,都是沈枭的苦主,我们该共同联手才是。”
苏怀生只在心中冷笑,暗道不愧是高高在上的月殿医仙,孩子死了她来奶了,数十年前见死不救,如今又假惺惺地悲天悯人,果然十足虚伪。
花时情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放过苏怀生,背着手在妙音观内转了一圈,神色已经了然,用手指了一个方位。
“那里有凶气!白殿主,你既然与本宫联手,少不得收一收那优柔寡断的性子,本宫都焦躁了!”
苏怀生强做镇定,只是神色不禁显得僵硬,暗道这女人看着风情万种,竟然如此厉害。
白若然神色一动,也是暗叫厉害,不禁微微沉吟。
“此地邪煞被香火掩了真形,明面上供奉着先帝灵位,暗里布置了邪物压制龙脉,果然十分歹毒,不知是谁的手笔。”
花时情微微含笑,慢声低吟法诀,只听风声四起,周围草木沙沙作响,隐有呼啸之声。随着法诀变化,地底深处忽而窜出一条被黑气锁住的青色巨龙,昂首咆哮,声震九霄。
白若然凝神细看,只见青龙在她法术催动下拼命挣扎,身上的黑气逐渐退去,昂首啸叫一声,往西南角的方向缩去。
花时情不再迟疑迅速跟上,白若然拎起苏怀生,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青龙隐入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子,屋门被花风卷碎,花时情轻眉慢敛,一双含情美目直直对上了沈枭的眼眸。
沈枭看上去已经是个苍老的男人了,因做多了恶事面容变得奸邪,只那双眸子却润泽含光,幽蓝色的光影在瞳孔里安静跃动,似悲若悯,十分异样违和。
花时情放下手中宫灯,严肃地审视着他。
“宣武王宫家臣白氏潜伏本宫身边,盗走佛母金印以来,已有多日遍寻不见,掀起无数生死悬案。本宫受命于帝宫,今日特从阁下这里做个了断。”
沈枭漫不经心地冷嘲。
“情教主?”
花时情面沉如水,针锋相对。
“异端者!”
两人一站一坐,剑拔弩张,白若然也走了进来,突然望进那双眼睛,一愣之下,双手微微发抖。
灵影蓝瞳,分明是策北侯白逸骁功法圆满后,双眸现出的后天灵相,沈枭果然将他的眼睛装到了自己的眼眶中。
眼前这残忍的一幕,令白若然忽然又想起了兄长那具被绑在马背上血淋淋的尸体!
妙音观内空气凝滞,几乎要令人窒息,沈枭嘴角扯了扯,勾起了一抹极浅的弧度,透出丝毫不加掩饰的恶意。
“白殿主,你我也有许久不见了?”
白若然眼见兄长的双眼长在这张狰狞邪恶的面孔上,只觉心口剧痛,连忙捂着心口,抿唇转身奔了出去。
沈枭转而讽刺花时情。
“易主之人,怎地突然忠君之事,承担起失印之责了?不怕惹前主子不喜?”
花时情露出了不屑的笑。
“阁下已经是宣武弃徒,还有脸提‘忠君’二字?”
此言如一道利剑般刺中沈枭心口,他正是被宣武穆王所弃之后,才沦落得这般境地,登时应激一般破口大骂。
“你又有什么可高贵的?你母亲就是家中卖女,委身死鬼花太师为他做了一辈子女奴,写就《大荒经》冠夫之名,被强/奸/生下的女儿还要冠父姓氏,难道还不够耻辱!”
沈枭拍桌而起,哈哈大笑,声音阴冷而尖锐。
“而你,更是天生给你父亲权位铺路的女奴,若不是大皇女给你机会卖身皇族,你不知要被卖到哪家破屋檐下给人做孕/母/做牛马!你以为轩辕明玉能助你脱离这般命运,谁知她是个短命的主儿,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怀生闻言也不禁叹了口气,暗道这老狗果真言语足够歹毒,只见花时情冷笑一声,红袖轻拂,狂风呼啸着从门外灌入,飞沙走石卷起尘埃漫天,屋梁摇摇欲坠,整座院落都随之震颤,仿佛下一刻就会坍塌。她手中长剑出鞘,剑锋雪亮如霜,破开昏沉的暗室,光芒凛冽刺骨。
沈枭眼眸里蓝光闪烁,那双眼分毫不动地凝视着花时情,身周泛起一团黑雾,从飞沙走石间侵袭而去,瞬间将剑光笼罩。
“不自量力!”花时情低喝,剑芒如练般迅速划过,化成一片银幕,与冲天而起的黑雾交织缠斗在一起,轰隆的巨响不绝于耳,四周瓦砾纷纷掉落,贴在屋中各个隐秘处的符纸被这两股巨大的力量搅碎,化成了片片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