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然在家中一边施救母亲一边等待,两刻钟之后,忽然门外响起了“咚咚”的声音,一匹马驮着几个血罐子撞响了门。她暂时止针,走出去一看,脸颊瞬间被风吹得冰凉,心中更是冰冷一片。
那匹马正驮着一个血淋淋的尸体,那尸体衣衫还齐整着,浑身浴血,眼眶空空,竟然是白逸骁。
只见马腹上写了八个血字。
“借汝兄长眼睛一用。”
白若然一个不稳栽在地上无法起身,哑声嘶喊。
“救命……救命……”
自沈枭掳走苏怀生以后,又被这小男童毒瞎了一只眼,另一只眼睛也随之衰败浑浊。对此他心中着急,立刻想到找白逸骁的灵目给自己用。
因此他先虐待报复苏怀生,弄到了火蚕,随后潜伏在半路,用带血的纱布蒙住眼睛向白逸骁卖惨,使其放松警惕,趁其不备用绝招谋害了他。
此人坏得极致纯粹,害人之后挖去白逸骁双目还不够,又放了几罐血,将火蚕泡入其中,给白家送去,再看一出父母兄弟相食的人间惨象。
白若然跌坐在地,痛苦地放声大哭起来。
单论武力,沈枭只比白逸骁逊色一二筹,白若然难以对付他,况且此人心计狠毒,又是有备而来要取白逸骁双目,实在防不胜防。
此事之后,白若然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瞒着家人将白逸骁残尸葬入土中,又用他的血解救了白家其余人。只是她从未将这些告知任何人,因为她永远也不愿再想起这些痛苦往事。
白父恢复后,心有余悸责骂她只顾救兄长和母亲,险些置家主于死地,乃是不忠不孝,眼里没有尊卑,又连连质问白逸骁身在何处。
家中几个兄弟也心有余悸,纷纷拥护父亲指责白若然,白若然最终忍无可忍,决然斩断亲缘,翩然独身离去。那时排行第七的白耀宣还是个幼童,也随家人一起把白若然当作恶人。
后来沈云继任试剑阁主之位,也没继续追究前阁主白逸骁死因,世人只道白逸骁死在征战路上,渐渐传成一段悬案,总之各种猜测分外离谱。
琴弦乍崩,曲声戛然而止,白若然陷入深深的回忆中,美目失神眉头紧蹙,沉吟着久久不语。
妘容震惊之余,一时说不出安慰的话。
月亮静悄悄的,仿佛也知道不应打扰了伤心人的心事。
过了许久,妘容才道。
“若沈枭还没有死,想必托庇于沈云,或许此刻就在西都中。”
白若然低头看向自己抚琴的手,忍不住微微蜷缩,惶然自语。
“我能杀的了他吗?”
妘容起身安慰她。
“听说白殿主助明王追回‘王妃’,乃是有恩于宣武王宫,殿主若有所求,我等定竭力相助。”
白若然定了定神,向妘容和盘托出。
“阁主大人,时至今日,本座也不愿有所隐瞒。自从家婿离世,这两年家中女儿都懂事了许多,本座已经无所挂虑。只要能杀沈枭,无论白家会遭受什么样的利用和报复,本座都不会在意。明王索求之物,本座也会尽力满足。”
妘容答应下来,随后似是想起什么,犹豫着提醒她。
“虽然本阁主的蛊术可助你秘密处决仇人,但行医之人杀生颇损缘法,我倒是还有一个借刀之术。你可知太皇太妃已经造访西都,意图夺回佛母金印?”
她俩正合谋着,仿佛浑然没注意到轩辕明玉在阁外的树后听得一清二楚。
涂山非孤和微生临竹倒霉地趴在地上,忽然听到轩辕明玉传音入密。
“她们的谈话都听到了?”
涂山非孤大惊失色,连连摇头。
轩辕明玉又一挑眉。
“知道为什么不放你们走吗?因为我忽然想教你们一些规矩。”
两个少年都眼巴巴瞧着她,若她将这件事广而宣之,那真真是要人的命了。
只听轩辕明玉冷冷道。
“你们是我带来的小客人,俗话说客随主便,你们在这里做了不该做的事,我该承担责任才是。”
涂山非孤了无生念地把头扭到一边,示意已经受教,知道窃听这件事很丢脸了。
轩辕明玉嘴角勾起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
“而且你们因为做错了事而受罚的话,我还有不教之过。”
她说着似乎意有所指地望向阁内,只见南宫少槿此刻不知因何事急匆匆进入药师阁,正在向妘容问药。
轩辕明玉方才就是因为发现南宫少槿正在赶来,才又临时制住这两个少年,防止他们乱跑的时候撞上此人。
不管怎样,这两个少年目睹了不少南宫氏的阴谋,南宫少槿手段狠毒,定然会设计害人。
两个少年还没领会轩辕明玉的深意,药师阁传来南宫少槿的声音。
“快点!光有解酒药不够,还要护心药,王兄刚吐完血,现在仙游殿中酗酒,他近来心脏不适,晚了怕出人命!”
轩辕明玉眼珠转了转,嘴角讥诮的笑意消减了几分。
不得不说,南宫少槿一句话就能令她动摇。
轩辕明玉作为一个混蛋,尤其是一个好色且有点良心的混蛋,是绝对没办法对任何一个美貌男人的作死行为坐视不理的。
尤其这个男人对付旁人的时候虽然可恨,对待她的时候却很可爱,这种偏爱更是轻易就能把她哄得五迷三道。
听南宫少槿催药声急得很,轩辕明玉到底关心南宫少渊,顿了顿脚,飞速往仙游殿去了。
此人身形甫一消失,药师阁中三人目光很快都移向阁外。
妘容意味深长地笑着拍了拍白若然的肩膀,示意她不必理会,二女一起往阁内的药库去了。
南宫少槿则盯着两个少年藏身的那棵巨树,抬步向他们走去。
两个少年僵直地躺在地上,头上那张笑容客气到虚伪的脸不停放大,涂山非孤被南宫少槿揪着领子难受得紧,不禁叫唤。
“救命,你干什么!”
南宫少槿额前青筋暴现,顺势手腕一落,地上的石子刚好撞在涂山非孤哑穴上,他嘴巴兀自张张合合,反抗的话都自动消声了。
只听南宫少槿阴阳怪气道。
“好了小崽子,王宫中除了王兄,到底王妃最大,本世子也拧不过她。她方才说什么规矩,是讲给我听的。”
活生生的教训就在眼前,微生临竹本想说些什么,也立马老老实实闭紧了嘴巴。
二人好歹也是江湖新辈中的熟手,闯过千关万劫,都深深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想要命长,关键还是得识时务。
“我不会杀你们,但你们也不能在宣武王宫放肆!”
南宫少槿微微笑着。
“偷听了旁人的秘密,那还是被关起来更加稳妥!”
事实上,南宫少槿没女人爱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无情狠辣的毒夫,初见时还伪装一二,现在谋杀不成,就彻底换了一副嘴脸。
涂山非孤和微生临竹二人被扔进地牢时,环顾一圈,发现逃生无门,不禁同时惊恐呼救。
南宫少槿先拿微生临竹出来教训。
“微生少侠,窥人隐私,哪有半点名门正派的样子!”
随后他用目光冷蔑涂山非孤。
“涂山家的小滑头德行不端还油嘴滑舌,写够八篇自省文,否则休想出去。”
涂山非孤大声叫屈。
“屈打成招,天理何在……”他指向微生临竹,不满道,“名门首徒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怎地不罚她?”
微生临竹一脚踹过去,涂山非孤捂住屁股跳开,心里万分不甘。
南宫少槿不耐烦打断涂山非孤的聒噪。
“本世子还有事,先走一步。微生少侠看着他些,回头论功行赏。”
他在周围设下封印,这两人就算插对翅膀也飞不出去,连声音也传不出来了。南宫少槿满意地点了点头,潇洒拂袖而去。
涂山非孤欲哭无泪。
“岂有此理!少侠,你评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