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这个睡了整整一个上午的少年,还有面前写得乱七八糟的作业,刚压下去的火气一下子又冒上来了。
“睡饱了?”
没睡饱,但他也不敢撞枪口:“饱了。”
可这枪口由不得他想不撞就不撞。
廖老师一张口,仿佛机关枪上膛:
“哟,那看来我这不是课堂,敢情是旅店呗,你那座位风水宝地,睡这么好呢?”
“不是......”
“还不是,你这作业也写挺好,梦里写的吧?”
“你这非现实主义的笔法谁教的,我也看不懂啊,要不你给老师翻译翻译?”
说着他掀开谢深的作业本,里面每个题就那么寥寥几个字,每个字扭曲得跟急着赶趟似的。
“不止我这儿,你其他科人老师也给我看了,怎么的,你写作业时还在地府排着队呗?”
“赶着投胎呢?”
“语文甚至都没交,你转世成功了怎的都不用交了?”
“老师......”
这么一顿阴阳怪气的数落下来,饶是百炼成钢,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谢深也有点扛不住了。
倒是流风,仗着老师看不见也听不见,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要。
让谢深一下子困意全无,臊得无地自容。
“哎哟,我可禁不起这声喊,各科老师都把你这宝贝供着呢,我哪敢动你噢。”
谢深一下不敢说话了,低头默默挨训。
骂也骂够了,学生也老实了,廖老师这口被下欺上压的气才总算是泄了出去。
班主任无言良久,老师带来的无言的压力在整个办公室持续了整整一分钟,谢深感觉自己额角都要渗汗了,廖老师才又有了动作。
她又饮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再开口,终于没有了咄咄逼人的阴阳怪气。
“谢深,你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知道。”
“错哪了?”
“上课睡觉,作业不认真写。”
“能不能改?”
谢深乖乖点了点头:“能改。”
廖老师抽了抽嘴角,能改,能改才有鬼了!这小子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这些事进办公室了。
虽然上面管的真的很烦,但她今天也不是为了这些事把谢深叫来的。
一身朴素长裙,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开合着笔帽的女老师目光严肃,抬眼看着面前看似乖巧挨训的少年。
“谢深,有人看见你又回那间网吧了,你告诉我,这事是真的么。”
谢深知道这事瞒不住,当然他一开始也没打算瞒就是了。
“嗯。”
“你是不是答应过我,不再跟那些人扯上关系。”
谢深沉默不语。
他想说他跟他们不是一流,但他在那工作,不可能没交集,说没关系,好像跟狡辩也没有什么区别。
廖老师看他久久不应,换了种问法。
“修车厂那边你没有再去了吗?”
这回他倒是老老实实回答了:“嗯。”
“为什么?”
又是良久的沉默。
廖老师看着面前这个倔如牛的学生,实在是越来越不懂他在想什么。
她知道他有困难,所以补助奖金都在帮他争取,也帮找了时薪相对高的兼职,可这孩子居然说不去就不去了,又回去跟那帮不三不四的混子混在一起。
她看不明白,又看得冒火。
“你再这样就叫你家长来吧。”
这回少年动了动,垂目瞥向别处:“不叫。”
末了,又嘀咕一句:“你又不是不知道。”
廖老师也是气急了,她实际上知道的,谢深的父亲根本不管他这个儿子,不然也不会家长会不来,电话不接,找上门也没人。
如果不是谢深自己争气,估计都要饿死在外面。
可她这回确实被这孩子气急了:“你爸找不来就去找你妈妈!”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谢深依然没看她,手依旧老老实实背在身后,讽然地勾了勾嘴角,撇下的碎发遮住了没有情绪的双眸。
“您要是找得到,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