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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还主动跟她打招呼:“涵涵,真是好久没看见你了。”
“班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亦涵礼貌回应。
“我现在也不是班长了,你直接叫我周越就行。”他笑得还是那么斯文亲切,“我上个月就回来了,老家这边年前访亲问友的,有不少关系要走,顺便再处理一些公事。我老婆也在C市,一直说想见见你,你要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请你和陈懿一块儿吃饭。上次聚餐就没见着你。”
“上次?”亦涵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关键词。
“就上个月中下旬的时候,我和陈懿在俞州那边参加完企业家座谈会,我老婆来接我们,就一起聚了下,我们都说可惜你在上课没空来,下次一定得补上。”
亦涵心念一动,她小心试探道:“陈懿每次到北京,是不是都会联系你?”
“当然。”他突然露出与平时沉稳形象不同的炫耀表情,“我跟他那是从高一就开始的交情,妥妥的铁哥们,他哪次到北京不是我作陪?这么说吧,就算遇上我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只要他一声令下,我飞也要飞到他面前去。”
亦涵听得不禁莞尔,没想到提起陈懿,班长会这么激动。他俩关系确实非同一般。
她认真问道:“周越你现在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吧。单独请你吃。”
周越懵了,缓缓说出一个:“啊?”
俩人坐在餐厅包房内面对面,周越尴尬地摸了摸鼻梁,“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问我?我告诉你,我这个人嘴很严的,有关陈懿过去的情感八卦,我都不会讲给你听的。”
“……”亦涵双手抱臂,好笑看向他,“我不问这个。”
“那就好。”他马上松了口气。
却冷不丁听到她问了个更严重的:“陈懿爸爸的死,你知道内情吗?”
他顿时面露迟疑:“……陈懿没跟你讲吗?”
“讲过一些,每次讲的时候,他看起来都很难过,我后来就不敢在他面前提了。但又怕自己了解得不够全面,所以想再找你问问,可以吗?”亦涵现在对撒谎已经是信手拈来了。
周越果然信以为真:“可以,可以。他确实对这事有点敏感,不当面刺激他最好。”
不过,他还是存了点心眼,毕竟有关陈父的事,涉及正治,谨慎些准没错:“……那你目前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陈叔叔是因为车祸去世的,其中涉及到酒驾和与代驾司机的刑事纠纷,我还专门在网上查了判决书。但这个案子判得太奇怪了,上面说代驾司机在其中负主要责任,却在最后只需要赔偿给陈叔叔十万块钱……我觉得很不合理。”
“看来你确实了解得不够全面。代驾司机在诈骗刑事案件中负主要责任,赔偿陈叔叔十万元是合理的。这只是有关陈叔叔死亡的其中一件纠纷,但还有其他的纠纷,导致了他的直接死亡。”
周越一边斟酌,一边解释。
“他当年是因为医疗事故去世的。这就是他的直接死因。”
医疗事故?
亦涵愣住。
便听周越继续说道:“当时收治陈叔叔的私人医院,是许凌霜主动联系的,那个被陈叔叔撞到的人,其实伤得比他更重,却在术后很快就康复如初;而伤势轻的陈叔叔,却因为手术室医疗器械设备故障,致使他抢救无效死亡。”
“最后医院和医疗器械所属的公司,都赔了陈叔叔很大一笔钱。这笔钱却被许凌霜连带着其他财产,一并卷跑,远走高飞。”
许凌霜能收割一切顺利出国,还要多亏两个人,一个是现在C市sw书记徐泾松,一个是商会会长京正元。四年前徐泾松的官位就不低,现在靠着吸揽的各种夸张政绩,身份更是水涨船高,成了整个C市正治管理层的一把手,京正元也在其中推了不少波,助了不少虐,获得的权与利,常人早已无法想象。
“陈今企业”一个兢业十余年、拥有上千员工的大公司,被徐、京等人盯上后,短短一年就将其瓦解得溃不成军。正如那些暗奉不正之风的领导们说的,“扶持一个企业我没本事,但要干垮一个企业就太简单了”,徐、京等人只要打个电话,就有一推人跑着帮他们办事,给驴子额前挂根胡萝卜、给女人散播点不雅新闻,威逼利诱之下,陈雁江的助理王应晓,以及老婆许凌霜,便只能选择背刺他、弄死他。
陈雁江的死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绞杀,推脱不了的应酬、提前请假有不在场证明的助理、待在家中打电话催丈夫归家的老婆、故意引导顾客酒驾的代驾司机、为了制造车祸不惜撞伤自己的受害车主、心怀鬼胎故意拖延病情见死不救的私人医院,以及提供故障医疗设备的器械公司……
一环又一环的锁扣连成一条黑锈的毒网,将陈雁江彻底碾死。就算后来陈懿知道这桩桩件件都有多不合理,但短时间又能怎么办呢?他没有证据。
陈雁江死后不久,王应晓就辞职考-公上岸,仕途节节高升;许凌霜找了个要出国散心的借口一去不回,等她走后大家才发现公司以及陈雁江私人的大部分财产,早就被一点一点转移到国外,以许凌霜的名义存进了信托银行,除了她本人,谁也拿不出一分钱;
代驾司机获罪赔钱,担下主要责任;受害车主康复出院,举家搬迁,从此查无此人;私人医院和医疗器械公司全都态度诚恳,积极理赔和安抚死者家属……可轮到陈懿向他们讨要行车记录仪和监控录像时,却无一人能拿的出东西。
他们只说,这些东西都刚好在事发那几日出了问题,他们全都是帮凶,又怎么可能亲手奉上自己的罪证。
如今辗转四年,陈懿才将当年真相一点一点深挖拼凑出来,他才知道王应晓和许凌霜是受谁指使——徐泾松、京正元,他们如此肆无忌惮,在C市横行霸道,无非是仗着背后有更大的保护伞。
这张保护伞贪婪地收取着各行各业形形色色的保护费,那家私人医院和医疗器械公司能在害人后名誉依旧,毫无影响地继续在业内“救死扶伤”,也是多亏有这张保护伞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