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自从芳菲握上剑,脚下的舞步已经不是《惊鸿》,碧螺的古筝也换了一曲。那是芳菲前几日交给她的,只说让她练,却没说什么时候弹。但这一刻,两人却有不必言说的默契。
这是来自昙族的祭祀之曲,伴的舞脱胎于昙族的祭祀舞,同时也是昙灵剑法的步子。
对方的首领挥刀截住芳菲的剑刃,双方对视无言,只用手中刀剑做了最隆重的自我介绍,不留手的杀招便是对彼此的尊重。
脚下踏破一地血泊,血水竟已能荡起涟漪。黑衣人踏过之处溅起血滴,让靴面和裤脚沾上了数个血点。芳菲却轻盈地不溅起丝毫血滴,出剑时白纱飞扬,纯净而神圣,就连裙摆都没有丝毫血迹。
披帛忽地卷过烛台,滚烫的蜡油向对方面门泼去。
黑衣人挥刀挡下,却没有注意到燃烧的蜡烛倒在窗台上,点燃了木制的窗框。那火燃得比正常更快更旺,因为整座红枫楼早已布满了油水。
“铮!”
“咔”
正当黑衣人察觉到火舌而分神的一瞬,芳菲的剑毫不留情地刺中刀尖,削铁如泥的宝刀,登时碎成铁粉。芳菲手中的剑也没能幸免,断裂碎了一地。
轻巧地跃回舞台上,落地的瞬间,乐曲毫不违和地换回了《惊鸿》。高潮处的跃起,广袖一甩,伴着内力,打翻了整栋楼内的烛台,存在了百年,历经风雨、看过战火的红枫楼,顷刻间化成火海。
“你!”黑衣人有些惊讶,有些愤怒。
但他终究无法说完话了,明明什么兵刃也没有,只见芳菲仿佛一切如常地将一曲《惊鸿》跳至最后,他却突然感觉心脉一凉,连吐口血的时间都没有,便断了气。
一曲终了,红枫楼陷入寂静。
所有的杀手都死了,所有的客人和姐妹们都逃出去了。
只剩下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和抱着古筝走上舞台来的碧螺,还有静静站在台上看着台下橙红一片的芳菲。
“接下来,去哪?”碧螺此时懂了芳菲那句“落幕”是什么意思,从今往后,再不会有花街的红枫楼了。
用烈火洗去凡尘的污秽,江湖中的红枫楼却能涅槃重生。
“嗯……”芳菲微微一笑,“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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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后,当人们惊叹于红枫楼化为火海,美好的姑娘们香消玉殒之时。罪魁祸首,也是被客人们祭奠最多的花魁芳菲,正坐在南下的马车上,侧身看着窗外,一手撑着脑袋。
碧螺抱着古筝发问,“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挑昨晚下手?”
“因为夜莺的那些人都是投靠了诸侯的,我把他们灭了,诸侯自然和我过不去。诸侯自信自己的实力,报仇一事自然宜早不宜晚。再加上昨夜是我及笄宴,人多手杂,花街这种地方没什么安防,自然是越乱越容易浑水摸鱼。”芳菲说的随意。
“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你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了。”碧螺看着芳菲身上一尘不染的白裙。
“只是技巧而已。”芳菲没有正面回答。
“你……到底杀过多少人。”碧螺这是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但并不是第一次有这个疑问。
芳菲面对死人过分淡然了,之前执行任务的时候,碧螺就察觉到了。不论是抹脖子还是一剑穿心,不论是否见血,芳菲下手的时候都像是掐断一片青菜叶一般毫无波澜。
这种淡然经常让碧螺感到恐惧,就好像生命在芳菲眼里一文不值,所有的人都和没有生命的工具无异。碧螺觉得,哪怕是嗜血的疯魔都要比芳菲给人感觉安全一点。
碧螺能猜到的唯一解释就是,芳菲杀过很多人,多到已经习惯了夺去他人生命这种事。
听到碧螺的提问,芳菲转回头看向碧螺,稍作思考:“记不清了,少说也有上千人吧。”
“怎么可能!”马车的门帘外传来了小遥的声音,“我跟了小姐五年,算上你派给小姐的灭门任务,这五年小姐也才杀了不到两百人。你才几岁,能杀上千人?”
“听说过南疆封家寨吗?”芳菲看似随意地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