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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云山出新流(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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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门邪道,怎能与紫薇观相提并论?”

崔宜本还在气馁,一听贺兰夫人突然承认紫薇观的地位,险些憋不住,哧一声要笑出来。

刺史则问:“如若不理会那些信众,仅是剿灭黄庭的教徒呢?”

辛拓道:“也要一万兵卒,往后两年。”

贺兰夫人怒色渐显,诘问:“这又是为何?”

“黄庭道人脱了道袍,往信众里一藏,极难分剥开来。”

“那胡少姜说,她知道黄庭的暗号、据点以及头目的姓名、身家。有她在牢里,揪出那些个黄庭道人不在话下。”

辛拓道:“我与这位胡二娘子也打过交道。她生性狡诈,吐露些错漏的消息,听从了,只怕要栽跟头。我可不敢信她。”

贺兰夫人冷笑:“戍主哪里是不能,只是不愿为罢了。”

这话近乎责难了,但辛拓不慌不忙,随口道一声“岂敢”。他语气诚挚:“使君与夫人若是下定了决心,我一定尽己所能,能调用的荆州五百人,可全数借给州衙。”

话一转,他又道:“但我想来这应该是不够数的。不过,眼下正是农忙,强行征用屯田的兵卒也不是不行,就是会闹得有些慌乱。若不愿强征,那就得使上一点税钱来募兵了。”

一番话说下来,刺史已然无言。辛拓在义安戍边五六年,早把“人情练达”学到了家。他熟透官场上的门道,事做不做得成,确实如贺兰夫人所言,不看能否,而是看他愿否。要是他没那个心思,推脱的办法数不胜数。

“罢了,”贺兰夫人一腔怒火,但对着这个与丈夫平职的戍主,半分也发泄不出来,“农忙过后,再收拾这伙妖人。府衙先办胡少姜的案子。”

辛拓不搭话,只是起了身,掸散衣上褶皱,一拱手辞别:“这几日多谢使君与夫人款待。我在城中滞留太久,先回义安,就不搅扰了。若是还有帮得上手的地方,使君与夫人尽管递来消息。”

辛拓向外走,崔宜也端端正正向贺兰夫人与刺史作个揖,一旋地迈出门去。

等正厅在身后小了,她赶上辛拓,伴着他并行了两步,忍不住,还是一声儿地笑出来。她说:“我的架都白吵了。”

“没你吵那两句,她也未必信我。”

“真是多谢将军临时改了主意,”她一头笑,一只手抚着胸口,一只手来扶辛托的手臂,“在观里修生养性好几年,遇上这些讲不了道理的大官,还是遭不住要生气。”

感激之下,她又说:“我回观里,一定替你把龙慈师姊在淮安的事给问出来。”

“……不用了。”

“小事一桩,举手之劳。”

辛拓十分后悔把淮安旧事说给崔宜听。像蒙着眼睛与人比试射箭,又想知道结果,又怕输。他好奇了这么多年,如今一想起来,还是坐立难安。他既期盼崔宜问出来,让他瞧一眼答案,又不愿龙慈当真告诉她。

低头瞥一眼崔宜。贺兰夫人的筹划不成,她大为松快,满脸欣欣然的样子,搭着他的手臂,像搭一个可亲的朋友。辛拓心想,崔宜几年前,一个宦官几句话就能勾走她,她还险些遭自己那当皇帝的爹逐出宫去,长了几岁,居然还没学会戒备,只当人人都喜欢她似的。

跨出州衙大门,向街尽头走。等并行到尽头,两人就要分道,他回他的义安;劝说贺兰夫人没成,崔宜则去安顿乔媪的儿子雉儿。

一条青砖路,打磨过,又被许多人踩踏过,油一样润。晨雾里,恒正曾割开手臂,就着指尖的血,写那一面保下少姜性命的陈词。现在雾散了,路也空了,州衙里出来两个衙吏,一个立在墙根,对着地上残留的血字,望帖上誊抄,留作记录;一个则把布巾洗了水,伏在地上,用力搓蹭。

崔宜路过他们,最后再看一眼地上血书。那陈词里有个“之”字,点下两笔转折处是断开的。不知恒正与少姜同吃同住了多久,耳濡目染,这个“之”字,或许就是他不经意地仿了少姜摹碑的手法。

崔宜心中一动,微微地战栗了一下。

她又想到乔媪,想到只能用树枝写字的雉儿,想起几天前那个夜晚。少姜对她说,道长,寻常人想要被听见,须得剐下一身血肉。欣悦消逝了,心里很冷地浮上来一片薄冰。她忽然感到一阵苍凉。

辛拓向她告别时,正撞见她拿掌根蹭掉腮上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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