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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澄心通九畴(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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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如击铗,又沉,又清,余韵甸甸。乍听之下,还有些耳熟。

“辛戍主,想必你也有所耳闻,我这府宅里,莫名死了不少仆从,起初以为是病,请了许多医师前来诊疗,哪知根本不见好。后来猜测,我与夫人初至荆州,不熟此地风水,恐怕是犯了什么忌讳,故招来鬼神降罚。”

屏风外,刺史宴请的,竟然是她的熟人,义安戍主辛拓。

这两年,二人碰面不多,只隔三岔五见一回。陡听到他的声音,较几年前又沉稳不少,竟有些认不出是他了。

那屏前传来一声低笑,只听辛拓道:“使君多虑了,荆州地域,神见不着几尊,但爱装神弄鬼的人,却是不少。”

“戍主所言,与我心中所想别无二致,”贺兰夫人闻言,脸上露出激赏之色,她高声笑道,“哪里有作祟的鬼?只有心怀不满的人。郎君新任,根基尚浅,有人故意相欺罢了。府上虽已请来能人探查,但若要治根本,还是要州中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人人感我府上恩德,乌烟瘴气之事自然云散。”

这话豪迈开阔,崔宜却听着难受。贺兰夫人来请紫薇观,却只当请的是个捕蛇、捉鼠的。

“夫人高见,”屏外,刺史举觞,向辛拓道:“辛戍主在义安镇守多年,深谙荆州庶务,届时,还请戍主多多提点。”

“不敢当,”辛拓回敬,他笑道,“在下德浅恩薄,来义安戍边了多少年,便被人记恨了多少年,实在没有长于使君的地方。”

贺兰夫人奇异,隔着屏风,她道:“据我所知,戍主坐镇义安,于外南拒吴国,于内剿匪逾千,保一方太平,劳苦功高,怎还能遭人记恨?”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做了对事,做了善事,就被人感恩戴德的道理。”

贺兰夫人不再接话。烛火印印,崔宜见她斜开眼珠,分明是不以为然。阿那双姝则互丢了一个眼神,咯咯地低笑,凑到贺兰夫人耳边,用胡语轻讲了两句话,贺兰夫人微微颔首。观中有会胡地语言的师姊,曾教过崔宜一二。含糊中,她辨出大意,说的是:辛戍主许是不知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对的,这才以为百姓怨恨他,是因为他做了善事。

崔宜暗中失笑。荆州三载,她也与不少官员打过交道,见过有权不知如何使的,也见过有权便滥用的,而辛拓行事,无不又精又准,手里握兵,既知讨贼,又懂安民,评他“不知好”、“不知对”,只能说是不曾亲眼见识过他的能耐。

“方才,戍主言‘装神弄鬼之人’,莫不是也遇上过什么古怪之事?”屏外,刺史又问。

辛拓要答,贺兰夫人却瞥一眼崔宜,抢先道:“现下我座上便有一位紫薇观的高人,该是最懂得鬼神了。”招一招手,令崔宜向榻上同坐。

侍从们流水一样,送上酒水菜肴。一镬汤端来案上,鼻端顿时嗅到细细的膻味。崔宜低头一瞥,那是一锅浓烈浊白的羊羹,拿了许多辛荤的香料来压。

贺兰夫人的目光,转在她面上:“敢问尊驾,这荆州的‘鬼’与‘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听是紫薇观,辛拓也微微侧脸过去。他并不知屏风后来的是谁。

静待片刻,屏后终于有人应答,那嗓音又清又润,既平且和,如一线静燃的香:“贺兰居士,我曾下山到为一户人家驱邪。那户人家的小儿白日生幻象,说自己榻头蹲着一头鬼,青皱的脸皮,黄澄澄的眼睛,眨也不眨,盯着他看,像两盏昼夜不熄的灯笼,照得他几天几夜不敢合眼。居士可知,我是如何为这小儿赶走了这鬼?”

“如何?”

“我取新橙,破于榻上,以皮中汁水涂抹榻头,又拿桃木剑在鬼物蹲守之处劈砍了七次。而后,又取化痰清热的黄连、茯苓等物,煎了药汤,给那小儿服用。七日之后,小儿说,那鬼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居士觉得,究竟是哪个法子起了效用呢?”

“尊驾也看得到那黄目鬼么?”

“看不见。”

贺兰夫人大笑:“那自然是汤药生了作用。痰火扰心,本就容易勾来幻觉——看来,紫薇观与医师也没有什么分别。”

屏内,那紫薇观的女冠语气依旧温和:“后来,那小儿的母亲告诉我,他曾失手掐死了一只狸奴。想必居士也知,狸奴最不喜的便是橙香。”

一时,内外都静了。

“尊驾是想告诉我,是那狸奴生了怨,结成鬼物,来向那小儿寻仇。而尊驾的橙水驱走了那狸奴?”

“居士,这鬼到底是驱走了,还是只是人看不见而已?若我说,是汤药清明了那小儿眼目,隔开阴阳两界,此后那小儿便与我、与常人无异,只看得见阳间之物,那鬼自然也就消失了。居士以为是对,还是错呢?”

“尊驾请直言。依你们道宗所见,这世间究竟有无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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