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做,无非是为了那个叫“莲儿”的孩子。
祝烟浔垂下眼帘,轻叹了口气。走近几步,蹲在了老头身边,“莲儿与你,我只救一个。”
她的声音很轻,但算不上柔。细听之下,还藏了点颤音。
祝烟浔不知道,她这莫有的心虚,究竟是为何?老宋头不惜以性命相搏,不就是算计她的血肉吗?如此比较之下,她这点微不足道的愧疚,显得尤其可笑。
祝烟浔不自觉地攥起了拳头,心底默默唾弃了下自己的心软,“你若不选,我便一个都不救。”
闻言,老宋头费劲地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眸,望着她许久,终是扯出了一抹惨白却带着慈祥的笑容。
他的嘴巴蠕动了几下,嗓音嘶哑,却异常坚定。
“选……选……莲儿。”他一字一顿地吐露出来,虽然声音沙哑刺耳,却像是用了毕生的力量,饱含着无限悲哀,“望……女娃成全。”
一声成全,如同一块巨石,砸在了祝烟浔的心口,让她忍不住忐忑。
祝烟浔深吸口气,咬碎了这点忐忑不安,准备起身。
却不料,刚迈出了一条腿。整个人就跌倒在地。
她吃痛地拧眉,转头看去,只见老宋头正举着一把小刀,牢牢扣着她的小腿。
他神色激动,手指因用力而泛青,眼眶红通通的。
祝烟浔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毕竟这才是人性本质,哪怕再善良,再仁厚。当真正面临死亡时,便彻底泯灭了良知。
祝烟浔冷眼旁观地瞧着,漫不经心地调侃着:“反悔了?还是说,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将我抓回去,炼制成丹药,以便救治更多的人?”
只是语气隐约夹杂了点失望,却又很快消逝。
被洞察了心思的老宋头,握刀的手颤了起来。
他的表情复杂至极,似有万千情绪涌动。盯着祝烟浔看了好一阵,最后松了手笑了。
那笑容极其古怪,带着浓浓的苦涩之意,令人心酸。
良久,他摇头晃脑,喃喃念叨着,“老朽活了百岁,自认此生从未残害过生灵。谁料,临死竟差点被贪生之念,毁了本心……”
他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语带哽咽,“女娃,听老朽一言。万不可小瞧了人性本恶啊!”
随即,老宋头摊开枯瘦如柴的掌心,其中泛起点点金芒,慢慢聚集成一颗圆形金丹,“这权当赔礼了。”
伴着话音,金丹钻入了祝烟浔的体内不见了,而老头的身体,也化作青烟消失不见。
唯独留下一把短刃,掉落在祝烟浔的脚边。
祝烟浔捡起短刃,细细打量。
锋利的刀刃闪烁着寒光,隐隐有暗芒掠过。
她眼眸微闪:如其说,不可小瞧人性本恶。倒不如说,人性从未给过她惊喜才对。
祝烟浔收起匕首,拍了拍衣裙上沾染的灰尘,刚站起身。所在之处却剧烈晃动了起来。
她以为又是女妖施法搞得鬼,可随着震动越发激烈,碎裂的木块从四周崩飞而出,甚至有不少直冲向她面门而来。
幸亏她机警躲过,否则这次必受重创。接着,一阵白光闪过,她足下一空,整个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咚”一声闷响。
她的额头撞在冰凉坚硬的石头上,霎时间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痛感瞬间蔓延。
祝烟浔皱着眉,抬眼就瞧见,满地的葫芦碎片中,躺着一只被流光包裹的秃毛耗子。
她眯了眯眼,仔细辨认着。
秃毛耗子似有所感,病恹恹摆了摆三条光溜溜的尾巴,而后抬起头,用独有的一只眼,看了过来。
三目相对之下。祝烟浔倒吸了口凉气:“讙?!?”
此时,她也顾不上额头的痛,也顾不上自己究竟身处在何处。伏跪在地,小心翼翼地将秃毛讙捧在掌心。
口中不停地念叨着:“小祖宗,这是怎么了?睡个觉,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了?”
讙哼唧了两声,眼珠子往上一翻,昏死过去了。
祝烟浔急得团团转,“小祖宗?喂,别装死了,醒醒呀。”
她伸手戳了戳讙的鼻尖,奈何它仍旧没有半点反应。
这下,祝烟浔慌了神,直呼:完蛋了。这要是让风音尘知晓了,纵使那位的脾气再好,这次定然也会扒了她一层皮!
想到此,祝烟浔急忙取出短刃,想要取血救讙。刀尖还未划破皮肤,娇媚的声音便打断了她。
“这神兽跟着你,也真是受罪。”
女子声音清亮婉转,透着几分慵懒,仿佛刚刚才醒来。
祝烟浔愣了愣,侧身看去,只见女妖浑身是血,被绑在石柱上。
她的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眉梢眼角尽是春意,唯独不见落魄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