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余言并未生气,而是走到男子面前,她手上拿着的赫然是那绣着并蒂莲纹的木匣。
“你为什么不肯看看我?”
“婚礼明日才是,你为何深夜前来?”
沈安然想,她或许是个非常传统的人,因为他听见面前女子说:“我们还没有交换定情信物呢。”
案头并蒂莲纹在晃动的光影里扭曲,他突然嗅到经年未散的墨香——寒窗下呵冻研墨时手背皲裂的疼,书案前彻夜抄书被烛泪烫出的疤,那些嵌进骨血里的执念。
虽不合时宜但他无法咽下。
君余言手中握着那木匣,眼尾染着窗外偷渡的月色,却听见一声轻笑从男子喉间溢出,像是碎冰坠入深潭。
"殿下说笑了。"沈安然终于转过脸来。
"我们之间..."喉间泛起苦意,像咽下经年的陈墨,"何来感情?"
他们分明才见过一面,而已。
夜风卷着更漏声撞进来,君余言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木匣上,清越一声响。
“没关系啊,我对你有情,我送你就好。”若是男子能随意拿一个东西来敷衍一下自己就更好不过了。
君余言拉过男子的手,将手中木匣放到他手上。
“我走了。”女子笑语晏晏。
“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沈安然没有作声,他原先是想将木匣还回去,但他伸出的手女子并未来接下。木匣重重摔在地面。
青砖地面溅起一声闷响,木匣弹开的瞬间,东珠沿着砖缝滚出蜿蜒银光,像谁在夜色里拖了道泪痕。
他听见君余言说:“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她屈膝时凤冠垂珠簌簌摇曳,映得指尖东珠愈发黯淡。“算了,这配不上你。”
沈安然盯着空落落的掌心,那里还留着木匣的余温。
“没办法,虽然我知道这个有点拿不出手,但这已经是我最好的了。”女子声音忽然带上一点期待之意。
“你真的不收吗?”
沈安然没有接话。
君余言倒退着往门口去,鬓边累丝金凤衔着的南珠正巧撞上门框,晃出细碎光斑:"没事儿,下次给你更好的。”
今晚的君余言很反常,可惜沈安然不会陪她发疯。
女子走了,这是他们相见的最后一面。
后来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也不愿回想,深刨这件事。
但这个木匣怎会在这?
打开——里面赫然是那颗东珠。
“这是君余言的?”沈念突然问。
沈安然应了声。
“她私下找过你?”
“嗯,来找我谈过一些事情。”沈安然顿了顿,又问。“刚刚老妇提到郁妃,你有什么看法?”
“郁妃—”何元觉得这些人聊得云里雾里的,听不懂一点。“又是什么。”
“一个罪妃罢了。”
"说是鲜卑贡女,触了天颜。"他解释说。"庄可诗前些年查过她,那女人在冷宫没熬过三个寒暑就疯了,最后连口薄棺都没挣上。"
沈念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一个士兵朝这边小跑过来,对话戛然而止。
"大人,我们逮到个可疑男子。"
几人对视一眼。
“带过来。”
原以为这个可疑男子是原先假扮张安的那位,但很可惜,并不是。
这位男子与几人先前在船上见过,他说他先走一步。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见到几位小友,晏白将受制的手挣脱。
“是你?”
谢长川转头望了眼女子,问:“你们认识?”
沈念摇摇头,漫不经心道:“不认识。”
“嘿,你这个小友真是没有礼貌,我们先前不是在船上有过一面之缘。”
“哦,然后呢?”
“快将我放了,我只不过经过此处。”
"那可能得和您说声抱歉了——"沈念拖长音调,她解释道。"暂时不行,这边可能需要你稍微配合一段时日。"
男子瞪大双眼,却听见一旁庄可怀忽然开口:“放他走。”
沈念挑了挑眉,何元与沈安然悄悄探过视线,谢长川紧抿唇角。
"听见没?你们主子都发话了。"晏白忽地绽开梨涡,伸手推了推两旁的侍卫。
侍卫看了眼谢长川,在其示意下退到两旁。
中年男子头也不回的走了,庄可怀凝视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缓缓握紧了腰间的折扇。
一抹桑叶坠在沈念肩头,她偏过头问:“怎么回...”
尾音悬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