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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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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贞八年,十七岁的赵簌晚收到了两份生辰礼。

来自内侍李顺的打鸟儿小弹弓,一对来自太子宋珒疏的黄玉兽面玉牌。

赵簌晚在被褥里坐了好久,迷迷糊糊地从帘子里伸手去勾外头挂着淡青夹裙,在被褥里捂暖和了才往身上套,又懒洋洋歪坐一会儿,在宫婢内侍们互道新年好的声音中逐渐清醒,她又寻了一件苍青的小袄裹在身上。

等侍奉的宫婢为她盘发时,捡起一旁的刷牙子闭着眼迷迷瞪瞪地在嘴里戳来戳去。

憨态可掬的兽面玉牌,你瞧我我瞧你,躺在古朴的梳妆台上。

玉是上好的自不必说,难得的是这份美中寻丑的心意。要在一众板着脸的兽面里找到两只斜着眼睛扯着嘴巴笑的,着实不易。宫婢一手梳着女子乌黑的发,心思婉转间,没控制好力道,扯得赵簌晚蓦地睁开眼,把漱口水吐在一旁的木桶里头。

“公主恕罪。”

自知失神的宫婢有条不紊地要跪下,却被一只暖热的手拽住了腕子。

泛着水光的眼把她一望,无赖又亲昵地摇她的手:“别跪了地上凉。难不成你在二哥面前晃了神,也动不动就跪下去?”

她赧然一笑,接过赵簌晚重新递到手里的梳子:“回公主的话,自然不是。”

赵簌晚一想也是,服侍宋珒疏的人那么多,出了一丁点儿差池都要轰然一跪,崇华宫主殿岂非整日都是乌泱泱受罚的人。

她从水盆里捞过帕子,热腾腾地往脸上一盖,舒服得不像话。

确实不用跪,不肖宋珒疏多言,他们自个儿就会找管事的请罚。

宫婢不想坏了她的心情,没将真心话说出口,只好奇道:“这对玉牌贵重,公主何不将它收起来,而是随意地放在外头?”

主子的事,由不得下人操心,只因她见赵簌晚为人随性,年龄又比她小,觉着亲切便多问了两句。

“东西是好的,但要是为物所累便失了本心。就好比人穿衣裳,原本是为了防世间污尘染身,可若是为了不弄脏衣裳而束手束脚的,不就是丢了本心么?”赵簌晚半真半假地说着,眼睛心虚地瞧了下妆匣,她昨晚把李顺送的弹弓放进去藏起来了。

说白了,只是送礼的人不对,送的礼也不对,若是送一堆金银来,她定然欢喜得不得了。可这一对玉牌,在宫里用不上,出宫了也不能换盘缠,没人敢收宫里的东西。

可惜,这些话不能为外人道也。否则她昨晚的眼泪岂非白掉了。

让宋珒疏觉得,她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可怜人,只能全心全意地依靠他,任他摆布。

赵簌晚心里冷嘲,脸上笑意融融的,推开门,迎接新年的,属于她的第一缕阳光。

下人们扫着庭院落雪,唧唧喳喳的,说着闲话。

“喊了大半夜才消停呢,就算是贵妃又怎样,敢背叛主子,多少手段等着她!”

“可她不才掉了孩子吗?我听阿娘说,妇人滑胎可疼啦……”

“那又如何,她死得够体面了,宫里多少失势的妃子被其他女人、太监折磨死的……”

积雪融化了大半,年轻鲜活的宫婢们欢快地迎接新的一年,欢快地讨论另一个女子悲惨的命运。

赵簌晚膨胀轻盈的心好像一被只冷湿的手攥紧了,揉碎了,扔进雪刚融的、淅淅沥沥的水涡里。

她仰着头,看浮云变换,琉璃瓦上,金粉吹散了似的,闪着璀璨的光。

一点点快乐,轻易被剥夺,被这高高的墙垣,深深的石子路。

崇华宫主殿外,两个褐色长袄的内侍见她来了,恭敬地行礼请安,按部就班地说着吉祥话。

眼神却到处飘,躲着她。

“二哥不愿意见我?”赵簌晚敏锐地问道。

新年第一日,她按礼该来向宋珒疏请安,更该向官家大娘娘请安,只不过她有自知之明,这些人没人愿意见到她。

再过几个时辰,也会有很多人,来向宋珒疏请安,她不情愿凑这个热闹,便赶了个早,碰了个壁。

“这……”内侍极为难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昨夜太子殿下还让他去找了玉牌给纯煕公主送过去,今日一大早又像变了个人似的,他去送早膳时,太子殿下正在案前看折子,小小一叠折子,往日宋珒疏不用半个时辰便能处理完,今早硬是盯着瞧了快一个时辰。

等宋珒疏觉察到内侍拎着食盒杵在门边时,他懊恼地放下折子,尽可能想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一些。

可这人,偏生就是昨夜见证了他做蠢事的人。

他真是喝醉了才脑子不清楚,被赵簌晚拂了面子后,竟还上赶着去给她递台阶。

其实他一回寝殿就后悔了,可恨身边人办事太利索,找到东西就给赵簌晚送过去了。

只怕,她表面哭得难受,心里不知怎样笑他,笑他自作多情。

宋珒疏食不知味,白粥尝了两勺,胡饼一口没动,拿帕子揩干净嘴,手里捏着的勺子把粥都搅凉了,才冷着脸对那内侍道:“若十四娘来了,你就说孤不在。”

“殿下如何知道纯煕公主会来?”小内侍奇道。

不怪他有此一问,卯时太早了,不是赵簌晚能起床的点。

问的人清白,听的人,却好似被戳中了心事。

就好像他宋珒疏自作多情,勺子在碗沿磕出一道清脆的响。

青年眉尾轻轻扬起,半晌没落下来,拿帕子反复擦拭手指,从手指根一直擦到手指尖。

小内侍自觉失言,正欲请罪,却听得年轻的主人道。

“她有求于我,不会不来。”

公主有事相求,太子殿下不想答应便不答应,怎么剪不断理还乱的,有点欲拒还迎的味道在里头。

小内侍更迷茫了,他迷茫地等着赵簌晚来,对方竟然真的破天荒的早早赶过来。

挂着一个得体到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笑,问他,太子殿下是不是不愿意见她。

小内侍凄凄惶惶的,正踌躇着该说些什么,陡然之间,见到救命稻草似的,眼睛一亮。

“太子殿下在里头和魏郎君议事呢!公主晚些再来,您这份心意,小人肯定一点不差地回禀殿下。”

话里话外高兴得不行。等一会儿轮值了他就将这难题抛给旁人,万一没到轮值的时间赵簌晚便来了,他也好提前准备好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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