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玉环被韦青儿搅得心神不宁时，外面下起了大雨。雨水打在屋檐上，迅疾而聒噪，只让人从心底无端生出躁意。

她的过去，她的前世，她所有本该藏着的秘密，难道都已经被知道了？

可是陈二郎不是一直都说看不清吗？

不，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知道以韦夫人这种人脉与阅历，是不是认识什么高人，或者早就看出了她的所有伪装。一切皆有可能。

何况她重生没多久就遇上了韦夫人，自己还没调整好状态，被注意到也不奇怪。

“都说了，别想太多，顺其自然。”韦夫人的话再一次剖开她不堪一击的内心，让她更加不知所措。

那是一种被发现后的紧张和解脱，想要隐瞒，却又盼着被发现，否则注定只能自己日夜煎熬，其实不如痛痛快快地都说出来。但是真要说，又没有那么容易，所以还是被发觉更容易让她接受和放松。

她的心情像被风筝拽上了天，忽高忽低，全看操纵着细线的人如何摆弄，又会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卷起、搅碎，直到最后一刻才直直坠落，磕在路边坚硬的石头上。

“谢谢你，韦夫人。”她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恢复到平日的样子，认真地道谢。

韦青儿抹了抹她脸上沾到的灰尘，笑得随意：“没什么，我不过是用自己的经历告诉你该怎么面对，你最终还是要靠你自己。”

这话让玉环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原来，韦夫人根本没有神通，也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她痛到无法言说的前世。

心脏一次次被攥紧后又松开，她只感觉血液都在倒流，大脑也混沌不清，明明他们在裴府废弃的别院，怎么恍惚间又回到了花萼相辉楼，明明她刚刚还在和韦夫人说话，怎么转瞬间恍惚看到了李隆基这个罪魁祸首！

“李三郎，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她厉声质询，声音沙哑又残破，像破了洞的屏风，任由呼啸而来的飓风灌入。

说完，她就失去了意识。

可能过了一炷香，也可能是几息之间，她紧闭的双眼蓦然睁开，直直盯着某处不放，像丢了魂一样。

韦青儿最先反应过来，一指抵住她眉心，又赶紧示意陈舟上前，自己和卢栀按住她的四肢。

在陈舟低声念了几个咒语后，玉环空洞涣散的眼神才重新聚光，那紧绷的身体也瘫软了下来，手随意垂在榻边。一切发生的很快，却又让人觉得过了很久很久。

卢栀跪在她身边，捧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颊边，声音都在颤抖：“玉儿，玉环，你好些没，刚才吓死我了，你听我的心跳，快到都要蹦出来了。”说着，他又把他的手放在心口。

玉环的手本来还有些发麻，却在他的摆弄下渐渐恢复了知觉，即使隔着衣物。她也能感受到强烈的震动感，一下下撞击着她的手心，就像他说的那样迅疾，和窗外的雨声渐渐交织起来，奏出一段和谐的旋律。

“别担心，我没事了。”她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可精神倒还好，也有力气应付。

几人都放下心，随意找地方坐下。她的手指攀上卢栀的脸，抹去了额头上的汗珠，在这个时节冒汗，他是真的被吓坏了。

“玉环，你真的没事吗？你刚才就像中邪了一样，怎么喊都喊不醒。”卢栀握着她的手，她只觉得冰凉，还有湿意。

“我刚才好像看到李隆基了，好真实，梦也有这么真实的吗？”她总以为梦境和现实很容易区分，至少现在身处荒宅，怎么都不可能是曾经的花萼相辉楼，但她耳边似乎还有李隆基喊自己名字的声音，能看到他苍老却仍有威严的面孔。

“也可能不是梦，是你潜意识造成的幻象。”韦青儿制止了陈舟想要说的话，自顾自解释道。

“可是我并不会幻术。”玉环不理解，难道幻术是这么容易学的吗？

韦青儿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你之前和康苏儿还有音娘那小蹄子接触久了，加上血乐宴里那些饮品的影响，就算你没喝，但小蹄子的通灵术和幻术确实高深，你之前不就被康苏儿的巫术引导过？身体有些反应也是正常，别多想。”

这些也能解释得通，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正要细想，就被韦青儿再次打断了。

“今晚去我那里休息吧，这里暂时不适合居住。”说完，康苏儿就让卢栀把她抱起来，向裴府外的马车走去。

这里当然不适合居住，可韦夫人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正常人会觉得一座荒废几十年的宅院能住人吗？对方说的不适合居住，显然不是因为这里的环境。

那还能有什么？

玉环不敢深思，窝在卢栀怀中，视线却不知怎么落在旁边的陈舟身上。刚才陈舟想说什么，被韦夫人打断了，包括现在，对方的神色都不算好，没有因为她的苏醒和离开而缓和。

她只觉得有什么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可要细究又发现怎么都想不起来。

没有办法，她只能避开韦夫人，向陈舟打眼色。可韦夫人明明在闭目养神，却像能看到她的动作一样：“玉环，你刚刚只是被魇着了，加上身体产生了幻觉，好好休息，喝点安神酒。”